“秦羽，你这件事必须给咱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咱们没完，咱定下的这户籍制度哪里不好了？”
“咱的军户制度，这不但让大明有充足的将士，而且还有专门的土地，这些土地由他们自己耕种，那么将给朝廷省下一大批粮晌！”
“而且军人的后代只能从军，那他们的父辈必定将他们杀敌的技巧毫无保留的交给下一代，这样能极好的传承下去，毕竟这是自己的后代，他们不会藏私！”
“一些匠人，也不会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担忧，咱大明优秀的手艺全都能包无保留的传承下去？”
“这有何不好？”
朱元璋实在忍不住了。
秦羽这话也太难听了，对于这卫所制度，还有这户籍制度，他原本还是十分得意的。
毕竟古代一门手艺，那就是吃饭的家伙，寻常人压根就不会教，所以一般都会藏一手。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更被无数手艺人当做最大的忌讳。
但要是自己的后代，那就没有藏私的必要。
而且一代人专精一个行业，这样往往手艺更好。
秦羽猛然抨击这户籍制度和卫所制度，这让朱元璋十分不爽。
秦羽感受着怒气值蹭蹭上涨的朱元璋，他丝毫不慌，相反十分想笑。
“陛下，我承认您这个初衷是好的，而且这两个制度在刚开国的大明，百废待兴的局面下，这的确是对的！”
“但陛下可曾想过，以后怎么办？”
“匠户的子孙后代，那就只配当匠户，再也没有其他晋升空间，而军户的后代，哪怕身体羸弱，那也只能世代从军！”
“这制度，太霸道，也太无用。”
“这极大的压榨了时代的进展，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我打了一辈子的铁，我生下了一个孩子，我的确将我所有的手艺，全都传承给了孩子，他饿不死，但他同样没有别的路可走。”
“那既然只能打铁，不能从事别的行业，那我索性就专门打铁，这会浪费无数人才！”
秦羽反问道。
朱元璋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他就反驳道，“秦羽，你错了！”
“这天下已经打了太久的仗，百姓要的就是一份安稳的生活，咱给他们的就是一份安稳生活！”
“在这世道，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你所说的，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人罢了！”
朱元璋反驳道。
他知道这个政策之下，肯定会有不满意的声音，也肯定有弊端，但他觉得。
只要能满足大部分人，这就够了！
这就是好政策！
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政策和制度，他相反觉得是秦羽太挑刺，太苛刻！
秦羽是为了喷他老朱而喷！
秦羽笑了。
“陛下，您这话多少有些不讲理了！”
“哪怕就按照陛下您所说的这样，但陛下您也知道，这是洪武一朝百姓的想法！”
“因为百姓刚经过战争的摧残，他们自然容易满足，安稳的确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之后呢？洪武五年和洪武十五年，和洪武二十五年，这能一样吗？”
“谁愿意祖祖代代一辈子干没有出息的活？我先祖种地，我就一辈子种地？再者来说，当一个职业的人过多之后，那连安稳生活都没有了呢？”
“再比如，我明知我有治国之才，我有经商之才，但我却受制于户籍制度，只能一辈子的打铁，这难道不是人才的流失？”
“人各不相同，他们擅长的方向也各不相同，陛下这户籍制度，直接限制了人才的流动！”
“所以，我说这户籍制度是一步昏棋，这放在大明初期还行，但越往后，祸害越大！”
朱元璋满脸动容。
秦羽的话字字扎心。
朱标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秦羽所说的，的确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我有治国之能，我有经商之能，但我却受制于户籍制度，只能一辈子的打铁？
这从某种程度上，对大明是极大的危害。
朱标面色严肃。
朱元璋脸一阵白一阵红，他想反驳，但他却反驳不出来。
最终憋了半天，又出声道，“那咱的卫所呢？”
“那军户制度如何遏制不住土地兼并？”
说起这个，秦羽就感觉更可笑了。
“陛下，您不提这个还好，您提这个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这军户制度，其实从本意上，或者说在大明初期，这法子真的不错。”
“大明再也不用担心无兵可用，而且将士自给自足，解决了一大批的粮晌问题。”
“这个法子的确有他的优点！”
“但随着时间，这军户制度非但没有遏制土地兼并的过程，相反，他加速了土地兼并！”
朱元璋神情严肃，手猛然攥紧。
秦羽这话，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是为何？”
朱元璋满脸的不理解。
秦羽冷声道，“刚开始的时候，大明刚立国，这时候有着大量空白的土地，军户制度很好用。”
“这不仅解决了兵员的问题，更省下了一大笔的粮食，但之后，随着时间的发展，卫所的核心遭到破坏！”
“大量的土地被买卖，一些权贵想尽办法，强取豪夺！”
“本身户籍制度和卫所相辅相成，军户有仗时打仗，和平时屯田，日子安稳，但当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夺走后，那就无地可种，无粮可吃！”
“这个时候再加上这户籍制度，他们的下场就很是凄惨了，没了土地，他们还不能从事别的行业！”
“他们只能给军中权贵打工，受无尽的压榨，而这军户制度，让他们无法脱身。”
“这难道不是危害？”
秦羽的声音字字泣血。
大明的中后期，这些军户实在是太惨了。
再加上朝廷无能，权贵彼此交错组成一道巨大的利益网，这些军户还不能跑路！
否则那就是犯法，按照大明律，这是有很大的惩罚的！
朱元璋一阵哑然，秦羽的话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中。
他的背部，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要是按照秦羽所说，那他这户籍制度，非但对军户无益，相反，还是巨大的束缚！
按照他对秦羽的了解，他觉得，秦羽说的八成是真的。
秦羽声音继续响起。
“当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那这户籍制度也形同虚设，他们一部分人选择成为流民，更狠一点的，直接集结一批人马，上山当土匪……”
“所以，陛下这所谓的卫所，压根挡不住土地兼并，相反，在大明的后期，出现了几百个倭寇追着几万明军打！”
“这说到底就是军队的腐败，卫所制度下的失败！”
轰！
朱元璋的脑海中犹如被雷霆劈下。
他的拳心攥紧。
这军户制度，本质上是解决兵员问题，解决粮晌问题，但照秦羽这样一说。
那些人终究还是将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
而且最让朱元璋难以置信的是，后世居然有几百个倭寇追着几万明军杀。
他大明军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了吗？
倭寇尚且如此，那其他异族打来，大明军队岂不是更抵抗不了？
这群混蛋！
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都该死！
朱元璋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肉眼可见的杀意！
他万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卫所，军户制度，竟然被这么轻易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