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园离开之后，几个黄杨城里常见面的掌柜的互相给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到了同一家茶楼，坐下来开始讨论。
被挂黑名单的掌柜痛心疾首：“早知道我就不试探了！”
多放那么一点儿次品，老实说，没有多赚几个钱，但是带来的后果却是严重的。
现在写着他们商号跟他自己名号的布条被挂到了那张大布上，妥妥的“被挂黑名单”了。
胡掌柜心有余悸：“幸好我就是第一回试探了一下，后面知道他们查的那么严，就没有再往里头掺东西了。”
虽说有一定的次品率，但是被抓了一回也是很尴尬的，所以胡掌柜没有再做那样的事。
也因为这样，他幸免于被挂黑名单。
旁边几个被挂的掌柜都分外眼红：“就让你抢了第一，不然第一个总是有个情面讲讲的。”
胡掌柜可不这么觉得，他哼哼两声：“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们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胡掌柜说：“你们明明看到我被抓了，还不是照样掺次品？不就是觉得我被抓了但是没被罚吗。”
单按这个说，这几个被挂名的商号真的是不冤。
跟是不是第一个真没什么关系，这黑名单出来之前，他们不也一样不以为然吗。
觉得大不了就是查出来退货而已，哪儿想到还有这么个黑名单啊。
有个掌柜脸黑的不行，他是瞒着东家悄悄往庄子上卖货的，那货都是账目上没有的。
现在被挂出来了，不光被挂了黑名单，而且还挂了商号的名字。
他这回去铁定是要被东家狠罚了。
东家们请人来做掌柜的，那心里原本就是有数的，一定程度的中饱私囊是肯定会有的。
但是太过分的，肯定是不会轻饶的。
这人先前就被东家抓到过一次，这回更是直接把罪证送到东家手上了。
胡掌柜倒是也认识他，见他脸色不好，就多嘴问了一句：“廖掌柜，你怎么不说话？”
那姓廖的掌柜的脸色僵得很，直接说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今天被挂黑名单这事儿我们东家肯定会知道，老弟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我先回去告罪了。”
胡掌柜他们倒是也很理解，目送廖掌柜出去了。
只是隔了两天他们才知道，这姓廖的没回去跟东家负荆请罪，反而是卷了铺子里的现银跑了。
现银倒是不多，也就几百两，寻常铺子里总是有这么一些现银备着的。
但若是按照大虞朝的律法来说，偷窃罪重，尤其是这种监守自盗的，超过十两银子就要重罚。
这廖掌柜要是没被抓到也就罢了，要是被抓到了，那也是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的。
廖掌柜的事儿暂且不提，黄杨城里的其他掌柜的这几天都特别忙。
因为百姓们之间已经开始对庄园的一红一黑两个榜感兴趣了。
黄杨县城最近最热闹的讨论就是关于这两个榜单的。
有些人家里不是做生意的，但是有些存货，瞧着庄子上用得上的，试探着去卖，南枝也收。
比如竹篓跟簸箕什么的，大小不同，从十五文到五十文不等。
有不少村民家里舍不得花钱买这些玩意儿，所以都是一代代传下来了编织这些个物件的手艺。
当然不如城里杂货铺子里的竹篓卖相好，但是自家编制的反而更结实。
那天就有个老汉拿了自己编制的十个竹篓来，挑着在荒地外走了好几圈，没敢上前。
月小婵他们忙着验收货物，也没空理会这个。
还是南枝过去视察的时候发现的。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庄园的主人是个小娃娃，听说住在黄山坡村，但是除了黄山坡村的村民，跟庄子上的工人，其实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南枝。
所以南枝倒是乐得清闲，经常混迹在人群里看热闹，也顺便听听大家在说什么。
她就是晃到第三圈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碰到三次这个老汉了，见他捏着旱烟袋也不抽，就是蹲在路边，眉头紧皱地看着月小婵他们收货的地方，目不转睛。
大约是脚麻了，时不时会换个位置，然而却一直只是看，没排队，也没离开。
南枝好奇，也跟在他旁边蹲了一会儿，老汉察觉到了，回过头来一看是个小娃娃，没说什么，又磕了磕烟袋。
南枝看了一眼并未点燃的烟袋，主动问道：“老伯，你在这里守了大半天了，是要卖货吗？为何不去排队呢？”
老汉也确实是徘徊太久了，想要找个人拿主意。
“嗐，我是想卖这些个竹篓，但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原来老汉听说南枝庄园上收竹篓已经是五天前，他这几天紧赶慢赶编织出了十个竹篓，带过来想卖。
但是一看这人山人海的阵势，还有许多商家带过来的精致好看的竹篓，顿时就有些胆怯。
跟那些个商家的竹篓一比，他的竹篓灰扑扑的，看上去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南枝往他身旁看了看，小声问道：“老伯伯，我能看看这竹篓吗？”
老汉不知道南枝是什么人，不过他现在已经十分没有信心了，破罐子破摔，直接蹲着往旁边挪了两步。
“喏，你自个儿看吧。”
南枝过去翻看，老汉磕着烟袋说：“不是我说啊，其实我这竹篓是顶顶好的，我们村里用的都是我编织的竹篓。”
“但就是卖相不好，没有那么齐整。”老汉说道。
南枝看了下，心中有数了，但没说什么，反而是问老汉：“既然要卖，为什么不去排队啊？”
不知道是不是南枝的错觉，老汉黑黢黢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红。
“老汉我不识字……前些日子带消息给我的同乡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蹲在这儿不敢动，也不敢问人。”
老汉看着挺精练的一个人，其实再朴实不过了。
他们村子离县城很远，是一大早赶了七八十里路来的。
跟同乡走散了，就不敢再做什么了。
南枝笑道：“没关系的，我看他们前头收东西的人挺和善的，什么样的都收，老伯伯，我看你这竹篓挺结实的，要不您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