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汉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他们虽然没在庄子上做工,但是也能从庄子周边的各种活动里受益。
这一次房子还没建起来,好多人就已经在路边搭上了茅草棚。
卖茶水的,卖饭食的,还有卖风筝的,趁着四月好天气,好多人都到城外来玩了。
不少人靠着做小生意都赚到了钱。
南枝从来不赶这些人,无论是叶晨陌还是江夫人,都跟她讲过道理。
一个地方要发展的好,就一定要人多。
人能留下来的地方,才会持续发展。
新庄园的开垦事业如火如荼,但南枝眼下却要先处理另外一件事了——苦役。
作为被流放到西川的罪民,三年内他们每年要根据朝廷的规矩服苦役。
最近江夫人跟江县令也在愁这件事。
江夫人把南枝叫到府里,很有些心疼:“虽说朝廷规定的都是两个月到六个月,但是往年通常都只是两个月,可今年却不一样……”
江夫人的声音里有愤怒,也有无奈:“今年的苦役是六个月,而且地点在西川边境。”
西川已经是大虞朝最西的地方了,边境上更是战乱不断。
不过因为黄杨县还算是在西川靠近中原的地方,所以相对太平。
往年的苦役也不过是去周边偏远一些的地方挖挖矿,修修路什么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苦役要求去西川边境。
做什么暂且还不知道,可是光想想那种战乱、掠夺、厮杀不休的地方,做什么还是其次,能不能平安度过六个月活着回来,才是真正要紧的。
江夫人看着南枝,似乎有很多话没说出口。
南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陡然想到什么,立刻抬头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看她反应这么大,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心里顿时一阵心疼。
“好孩子,这次你江伯伯只怕护不住你了……”
西川边境上要这么多人,做这么久的苦役,也就说西川边境一定出问题了。
而西川边境上最大的问题就是,今年没有了战神卫峥坐镇。
西川周边的各个小国、部落,屡屡侵犯不止,大虞朝的官员却一退再退,眼看着就要输了,所以朝廷才会派上这么多罪民过去。
江县令原本是把南枝一家的人的姓名都给去掉了的,毕竟按照南枝如今对黄杨县的益处来看,足以抵消苦役了。
然而,也不知道前头是怎么传的,明明是因为没有了卫峥坐镇,所以边境才屡屡失守。
可传来传去,却变成了都是因为卫峥,所以边境才不太平。
江县令送上去的名单被驳回了,别人指名道姓地要求卫峥的遗孀跟子女服苦役,不然不足以平民愤。
南枝脸色唰的一下苍白起来:“是我们……都要去吗?”
江夫人看着南枝这样,心里难受极了,可她跟江县令已经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只不过卫家是被人盯上了,着实没办法。
“你江伯伯做的最大努力,就是免掉了你和小北的苦役,毕竟你们年岁还太小,去了苦役也做不了什么……你们会被记在名册上,成年后再补上苦役。”
南枝愕然抬头:“那我娘她……”
江夫人还不知道赵月娘已经悄悄离开了西川,只能诚实地告诉南枝:“你娘着实是没有办法免掉苦役了,只能想办法到了西川,再看看能不能打点打点,好歹让她活着回来。”
“不,不用这样……”南枝呢喃道。
她一把抓住江夫人的手:“婶婶,我求您,让我去,别让我娘去。”
江夫人愕然道:“让你……不可能的,枝枝,我知道你心疼你娘,但是如今你们家中情况,只能是娘去了。”
六岁的南枝,三岁半的小北,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南枝深吸一口气,她原本就决定了要去参加苦役,如今虽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但是她也不改初衷。
至于赵月娘,南枝抬头看向江夫人:“我娘她,不在西川……”
江夫人整张脸颜色都变了,她松开南枝的手:“你说你娘……不在西川?”
南枝沉重地点点头,面对江夫人的震惊,她有些愧疚。
幸好她身上一直把赵月娘留下的信带着,此时也只装作从袖子中取出:“我跟我娘都不相信爹爹会是叛国贼,所以娘亲已经悄悄离开西川去追查爹爹罪名的真相了,家里只有我和小北小桃。”
江夫人一目十行看过那封信,又生气又着急。
下人早已经让她都遣下去了,江夫人直接站起来:“你们、你们怎么敢啊!”
南枝难过地低下头去,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也不能对不公平的污名就这么接受了。
她心里跟娘亲一样,不相信爹爹会是叛国贼,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江夫人气得发抖,竭力忍住:“南枝,我不是在生气你们想为卫将军洗刷冤屈这件事,而是你们悄悄离开西川这件事。”
江夫人恨铁不成钢:“想必你还不知道吧,你们村的杨里正,早就已经来跟你江伯伯通气了——他是你爹曾经的部下,因为受伤不能再上战场,才会回到黄杨县做一个村正。”
“你们流放的消息下来之后,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一切,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然度过这三年,有什么,等三年之后再说啊!”
孤儿寡母的,加上卫峥那么个罪民,总得避世几年才好再出去啊。
现在这出去了,不是叫人当靶子打吗?
江夫人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赵月娘为了谋划离开西川的事,一直对外宣城病还没好。
也就不能带着肺痨病的名声来见江夫人,加上她又不知道江夫人跟江县令其实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所以也没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江夫人和江县令。
考虑到也许会露馅,赵月娘也只能留书一封,告罪于他们。
但江夫人心里很是憋屈:“你们但凡跟我商量一下……”
但是这话才说了一半,江夫人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江家是官,卫家是贼,若是她跟赵月娘形势互换,她能对着官坦白说自己要做贼吗?
江夫人颓然坐下来:“那怎么办,卫家如论如何都要出一个人去苦役了。”
上面盯的这么紧,早就绝了让人替代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