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鸣像忏悔自己的罪恶似的,开始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我从来没有带父母主动做过体检,我知道我爸有风湿性关节炎,我却从来没有带他去大医院看过,他总说吃点药就好了,我也由着他,我妈患癌我的责任很大......”
郭希心疼马一鸣:“哥,你别这么说!”
谭总示意郭希,将马一鸣带下去休息。
马一鸣用力甩开郭希的手,指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谭总又惊又怕,却也无能为力。
郭希当然担心自己的大表哥,却也只能干着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俩只好站在一边,紧紧地盯着马一鸣,防止他做出什么傻事。
马一鸣手指自己,疯了似的,对自己进行各种嘲笑和批驳:“我,马一鸣,我的小家我养活不了,我算哪门子的丈夫?我他妈就是一个废物!是个狗屁爸爸!作为编剧,我没有一部可以拿得出手的影视作品,我他妈哪里配做一个编剧!我更不配为人子!我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养儿无用啊!啊!啊!哈哈哈!我这一生真是够滑稽、够可笑,真他妈的失败至极!我就是一个烂人!就是一个奇葩!”
马一鸣蹲在地上,捂着脸:“我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不配!我好想回家啊!”
马一鸣站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要马上回去陪我妈!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此刻,在马一鸣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很单纯的想法,他要努力去做一个好儿子。他要马上开车回去给妈妈筹集手术费。至于什么长沙之行,那些网贷和信用贷,那笔失败的短剧投资,还有那个有可能会成为商业爆款的长沙之行故事,他都不想管了!
做一个好儿子,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他必须尽量减少遗憾,必须争分夺秒,必须马上动身回去筹钱!
势不可挡,时不我待。他要马上开车回老家,弥补这么多年亏欠的亲情!
“现在太晚了,你还生着病,千万别冲动啊!”谭总劝阻马一鸣。
马一鸣像没听见似的,一直往前走。
郭希非常担心,马一鸣的这种状态,根本不适合连夜开车回去,搞不好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郭希根本不敢想,他想法设法都要留下马一鸣。
郭希三步并两步,抢在了马一鸣的前面,拦住了他。
“哥,等明天上午了结完长沙的事情,我们马上就返程。今晚你真的不能走,你还生着病,情绪又这么激动,根本不适合开夜车!”
“放心吧!我惜命的很!现在没有什么比我妈的生命更重要,我得赶紧回去给我妈准备手术费。让开!”马一鸣的声音喊得有些嘶哑。
郭希横在他的面前纹丝不动。
“哥,你怎么比我还倔呢!你现在这种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开车,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你非要闹出个什么车祸才肯罢休吗?你想想我表姨和表姨夫,要是他们知道你连夜往家赶,这几天都不用睡觉了!连饭也不用吃了!”郭希故意装出一副要告密的样子,只为让马一鸣留下。
马一鸣指着郭希的鼻子,发飙:“你敢给他们说半个字试试!”
郭希留人心急,放出大招:“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总得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吧!你只要敢走,就别怪我给表姨打电话!”
马一鸣暴怒,卡住郭希的脖子,厉声:“你敢!你敢!看我怎么打爆你的嘴!”
郭希故意顶上去:“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还不了解我吗?只要你敢走,我就打电话!”
马一鸣开始嘲笑郭希:“是啊!天下就没有你不敢干的事!明天还要去大闹婚礼是吧!你想好怎么暴打新郎和新娘了吗?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尽情闹闹试试,看哪个鳖孙会被打得最惨?”
郭希没有回应。
马一鸣指着郭希继续嘲笑他,语气变得越发愤怒:“你的长沙之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屁大的事情也值得跑这么远来处理吗?你他妈真是无聊至极!浪费时间!虚度人生!”
郭希被骂得要死,却始终紧握着拳头没有打出去。他奇怪自己怎么对马一鸣有这么强的包容心。
郭希想到马一鸣也这样包容过自己,他的怒气就没那么大了。郭希努力克制着自己,只为阻止马一鸣连夜开车回去。
“你给我让开!”马一鸣推开郭希要走。
郭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迅速起身后又拦住了马一鸣,连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柔和了。
“哥,你最了解我这个人了!明天我见到那对狗男女,一定会和他们打一架的,教训那种人我绝不会手软,到时肯定又要麻烦你去派出所捞我!”
郭希故意拉起马一鸣的手装可怜。
马一鸣非常嫌弃地甩开了他。
郭希继续:“但如果你和我一起去,那就不一样了,你肯定会及时地提醒我、阻止我,不会让我闹得不可收拾,这样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咱们也可以早点返程!哥,你就听兄弟一次,现在就去睡觉,明天上午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马一鸣仍在气头上,软硬不吃。
“你这个人,我早看透你了,暴躁冲动易怒,做事不考虑后果,拘留你你活该啊!”
马一鸣的话实在难听,郭希这次没能忍住。
他终于出拳了,冲着马一鸣的右半边脸猛打了下去,鼻子当即就出血了。
马一鸣被打得头晕目眩,脚步错乱。
谭总见状,只能劝两人都消停消停,结果两人都拿她当空气,继续吵骂。
郭希这次骂得更扎心,仿佛在释放刚才积累的那些负面情绪。
他指着马一鸣,像刚才自己被指的那样:“马一鸣,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loser!你把一个废物男人的标签全都集齐了!你可真牛掰啊!没错,你就是一个窝囊丈夫!一个废物爸爸!一个穷逼编剧!”
郭希竟然贴近马一鸣的脸:“你还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一个比猪都笨的投资者!”
马一鸣一拳将郭希打倒在地。
马一鸣拼命嘶吼:“我怎么糟践我自己都可以,你有什么资格糟践我?你他妈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loser!活该你被戴绿帽!活该你被公司开除!你个低情商的蠢货!头号大傻逼!”
郭希又打了马一鸣一拳。
马一鸣又回打郭希一拳。
两人最后都躺在了地上。
谭总这才敢凑上来,劝两人都消停消停,马上下去洗漱睡觉。
郭希傻笑:“你这个人,听不得半点否定你的声音,气量这么狭小,心胸这么狭隘,活该一事无成!你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老天对你的惩罚和报应!”
马一鸣忍着痛爬了起来,将随身携带的那个素材记录本扔到了郭希的脸上。
郭希被砸得很痛,挣扎着坐了起来,捡起了那个素材记录本。
马一鸣继续发起攻击:“你以为我记录的是出行日记吗?你个傻逼!我记录的是一个电影故事的素材,这是我,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说服自己踏上长沙之行的唯一理由。唯一理由明白吗?因为在所有成熟人的眼里,陪一个傻逼跑几百公里解决一个报复前女友的事,是相当幼稚、无聊、可笑和浪费生命!”
郭希被骂得愣在了那里,这次真的被扎到要害了!
原来马一鸣并不是真心要陪自己去长沙,他只是把自己的长沙之行当成了他的写作素材。他在利用自己!
但郭希很快又否定了。这一路上,马一鸣明明对自己很上心很负责,那些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是无法伪装的。
他明白马一鸣说的是气话。
但是,他也没有再拦马一鸣的动力了。
今晚实在耗费了太多的真情,真的没有力量了。
随他去吧!
马一鸣匆匆地跑了下去,完全不顾谭总的劝阻和叫喊。
马一鸣回到房间后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开着他的破车踏上了返程之路。
路上车辆稀少,马一鸣几乎将油门踩到了最大。
风冲着头猛吹,他祈祷自己别再发烧,一路平安顺利。
半路上接到了谭总的电话,她劝马一鸣安全第一,今晚先找个地方歇歇,明早再加速赶回去。
马一鸣让她不必担心,自己是老司机了,可以熬夜写剧本的编剧也可以熬夜开车,他的精力足得很。
谭总突然冒出一句:“马老师,我要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马一鸣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去,很久以前发生在他和谭总之间的一些事。谭总曾将他的剧本批得一无是处,确实伤到了他的创作信心和初心。
那一年,马一鸣非常用心打磨了一个参赛剧本,企图通过得奖而获得拍摄机会,结果他的剧本连入围资格都没有拿到。
他不服气,亲自去评委办公室追问原因。
谭总很随意地翻了翻他的本子,告诉他:“放弃吧,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儿!”
马一鸣当场和她掀了桌子,冲她吼:“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在回家的路上又赶上暴雨,他骑着共享单车在雨中狂奔。旁边快速驶过的豪车溅了他一身的泥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哭着告诉自己:“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迎着暴风雨,马一鸣发出自己的声音:“我,马一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每每想起来,仍然会激动不已。
马一鸣的脸上流下了泪水,猛地拍了下方向盘,踩满油门继续狂奔......
清晨谭总不辞而别,她给郭希发了一条微信:“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长沙的事情,会给所有关心你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郭希的心底感到很暖,总算遇到了一个信任自己的人。
他想了想回了谭总一条微信:“希望后会有期!”
郭希独自坐上了直达长沙的高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将在8点半左右到达长沙。
很快就要见到那对“狗男女”了。
郭希总感觉自己的心里怪怪的。
再度提起“狗男女”三个字,他已经少了很多怨恨的情绪。
他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做出一个不负人生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