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喜知晓傅南家意有所指,再想起傅辞欢先前所说,情不自禁便开了口:“傅辞欢他先前也同我提过一些阿姨的事,虽说人生难得有情人,但缘去缘散终有时,有时候,也不必过于执拗,凡事总要朝前看的。”
“如果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能像说到做到那般容易便好了。”傅南家言语沧桑,发间已经依稀出现银丝,但心中的坎儿却从未随着岁月的流逝削减过半分。
傅辞欢端着菜走出厨房,听得傅南家的叹息,想起过往的那些事难免有了怨怼:“既然当初那么狠心的离开,又何必到处去寻?一个人要是成心躲着,怕是翻破天都找不到。再者说了,人家如今荣华富贵,干嘛去自讨没趣?”
姒喜眼见傅南家神色不豫,赶忙劝住傅辞欢,岔开话题:“辞欢,再不吃就该凉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你叫我什么?”这大概是傅辞欢第一次听见姒喜清醒时对他的称呼。
“没……没什么啊,”姒喜悄声说起,“做戏嘛,本来就是我提起来的,再让你们父子俩吵起来,我多不好意思,自然得先岔开叔叔的注意力了。大家坐在一起,都开心点,不好吗?”
“可做戏,如果没有全套,怕很难令人信服啊?”傅辞欢和姒喜还在咬耳朵,各怀鬼胎,可在傅南家眼里看来,倒像是一出难舍难分的好戏。
“什么意思?”
“再叫我一声,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辞欢,你不要趁火打劫啊!”
“不叫也行,反正待会儿我俩打起来,就是你挑起的话头。”
“你!”姒喜拼命忍住想把眼前人撕碎的冲动,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看向身后的傅南家,随之,戏精上身。
姒喜亲昵的拦住傅辞欢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辞欢,我都饿了好久了,叫上叔叔一起吃饭吧。一家人坐一起,热闹。”
“叔叔,一起吃吧。”姒喜松开傅辞欢,傅南家听得姒喜的话神色才好看许多。
傅南家看着傅辞欢冷哼一声:“看起来,我这儿媳妇都比亲儿子懂事得多!”
姒喜刚要辩解,便见得傅辞欢对自己偷偷摇了摇头,只好作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同坐在餐桌前。
有着姒喜在中间的调停,父子俩的关系自然融洽许多。可听到傅南家刚从邻城回来,为找人无功而返的时候,傅辞欢再度心情不佳,匆匆扒拉几口饭,便把一个人闷在了书房。
姒喜懂事的陪老人家吃完饭,看着傅南家没什么其他事,才收拾好碗筷去到书房。
姒喜端着一碗汤走到傅辞欢面前,看那神色冷峻的模样便是并没有消气。
姒喜只觉得他在耍小孩子脾气,笑着将汤递给他:“晚饭没吃饱吧?喝点汤补补。”
“我不饿。”傅辞欢坚定拒绝,可随即肚子发出一声“咕噜”明显出卖了他。
“这可是我专程为你热的,你要是不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姒喜故意恐吓,做出要走的架势。
经得一吓,傅辞欢果然老实起来,乖乖喝了一整碗,示意给姒喜看:“可以留下了吧?”
“还算你有点眼色,”姒喜嗔怪一句,坐在他对面,“其实你也知道,叔叔并没有恶意的,不过就是对阿姨用情太深而已。深情如斯,总比薄情寡义要好吧?”
“但这注定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执念罢了!既然她当初能那么狠心的弃我而去,我又何必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谁能笑话呢?”姒喜无奈笑笑,“辞欢,我只问你一句,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让你铭心刻骨、不顾一切的女孩,你会如何做?倘若某时某日,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又该如何?”
“世间深情千千万,不被辜负的,只是少数而已。芸芸众生,或为权,或为名,或为利,还有为情,哪一个没有点自己的执念呢?叔叔年纪也大了,有时候不去较真,反而是对老人家最大的安慰,不是吗?”
“那喜喜……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姒喜听得傅辞欢如此问,竟是愣住了。原来,再多的大道理,终究都是说与他人听。自己呢?又在执念些什么?
自从那日梦到东玦后,她便一直心有不安。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但她本能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自己是谁?东玦又是谁?都是亟待自己去弄明白的问题。
而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接受一堆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路难寻,那么归途,又将在何方?
纵使自己再愚钝,时至今日,也不可能对傅辞欢的感情一无所知。而之所以强迫自己置若罔闻,便是不想也不愿他去承担离别的痛苦。
大多时候,得到后再失去,远远比从未得到更锥心刺骨……
姒喜片刻沉默,随之如同没事人般笑了起来:“我的执念,当然是钱啊!只要有钱,便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了!”
“好,只要你工作出色,年底一定有大笔奖金!”傅辞欢觉察出姒喜的失神大概是有所隐瞒,但既然姒喜没有说,自己就没有追问的必要。
“真的?”姒喜顿时喜笑颜开。
“当然!”
“拉钩!”姒喜伸出小拇指,拉上傅辞欢,重重对上大拇指,笑得肆意,“盖章!你这下可不能反悔了!”
“一定不会。”傅辞欢暖暖一笑,如冬日里初生的晨曦,冷峻忧愁的神情在他脸上一扫而光,而这一切,全得益于面前的小太阳。
傅辞欢虽因早前的风波丢失了《桃花依旧笑春风》项目,但好在事件平息后,还是有不少公司主动找上门,圣亚便是其中之一。
圣亚虽然同工作室所谈项目与《乱世》无关,但王总离开声满天下的第二天,网络之上便出现不计其数的通稿,直指傅辞欢暗会圣亚,疑与徐怀瑾再生嫌隙,争夺项目。
营销号纷纷跟上,将《乱世》推上风口浪尖,放出猜测称大概是因为原作抄袭,徐怀瑾并不愿意接洽,而刚刚风波平定的傅辞欢则饥不择食,为了讨饭不爱惜羽毛,这样的项目还要去争抢。
姒喜对于这样无中生有的事自然不会纵容,以傅辞欢工作室的名义给营销号去了律师函,可不等营销号撤下微博的功夫,便先被陈江找上了门。
“姒喜,傅辞欢和徐怀瑾这次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了吧。私发营销号的律师函也撤一下,别伤了和气。”
“为什么?”姒喜身为工作室律师,自然会反驳,“我知道两人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想要什么总得凭自己实力去争取吧,泼一次两次脏水还不够,如今再来第三次,我们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
“傅辞欢向来相信清者自清,我以前也是,可现在走过这么久,我不这样觉得了。如果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不采取紧急预案,那么只会误导越来越多的不明真相群众。受众一旦形成刻板印象,哪怕日后再多的澄清都无济于事。”
“虽然现在这件事捕风捉影,背后有人恶意操纵,但我还是会竭尽所能做好盾牌与盔甲,没有做过的事,不可能听之任之。这也是我开始进律所时候,老师教过的,身为一名律师,谨遵职业操守的同时,最不能丢掉的,便是自己的良知。”
“区区一件小事,何必这样认真,与良知又有何关系?”陈江一袭西装革履,根本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姒喜神色郑重:“老师,您是整个声满天下的法律顾问,按理说无论是傅辞欢,还是徐怀瑾的case,您都会参与负责。这次本就是徐怀瑾投身名利在先,哪怕要帮他洗白,也该是专注他本人,为何还要用傅辞欢转移视线?故意抹黑的事,哪怕不是身为律师,就一普通人而言,也不该这么做吧?”
陈江听得姒喜的义正言辞,脸色瞬时垮了下来,但旋即故作和气:“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只是小喜忘了,咱们就只是律师而已,除了法律之外的事,是不必插手的,徐怀瑾本就有自己的宣传团队,你说的这些似乎和律师的职责大相径庭吧?”
陈江完全隐瞒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助推角色,姒喜一时找不到证据,只能作罢。
“徐怀瑾是不是已经和圣亚签署了《乱世》的合同?”
“怎么可能?”陈江当然否认,“抄袭巨作确实找过他,但当时徐怀瑾就拒绝了,这次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闹起来了,我们也在查。”
“好,知道了,谢谢老师。”姒喜也不想撕破脸面太难看,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姒喜从未想到的是,自己满腔热情却再度被泼了冷水。
“为什么要我退出?”
“当初让你回到工作室,最重要的交换条件便是不再插手有关徐怀瑾和陈江的任何事,这么快就忘了?”
“在其位,谋其政,同谁有关的case就那么重要吗?”姒喜见得傅辞欢坚决,难免跑偏,“对,没错,也许以前的那个我是喜欢徐怀瑾,甚至为他做过很多不靠谱的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那都是为什么,但是……”
不等姒喜说完,傅辞欢便打断了她的话:“要么继续,要么离职,自己选一个。”
“傅辞欢,你不可理喻!”姒喜平白被下了禁令,怒而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