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悬空，万籁俱寂，办公楼内漆黑一片，只有个小手电筒散发光芒。
一袭黑衣的姒喜小心翼翼穿梭在走廊之中，悄无声息的摸进徐怀瑾办公室，打开抽屉，一点点翻阅着文件，试图找寻到已与《乱世》签约的证据。
然而转眼三分钟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就在姒喜准备转战书架时，忽然被一记声音险些吓得灵魂出窍。
“是在找这个吗？”黑暗中，徐怀瑾倚靠在门边，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纸合约。
“没，没有啊……”姒喜直起腰板，恍若无事，“我有个东西不小心落在公司了，想回来取一下，但这黑灯瞎火的，实在没注意进错了地方，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姒喜赶忙就想溜之大吉，却被徐怀瑾挡在门口，进出不得。
暗夜中，谁都没有开灯，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傅辞欢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他拼命？”徐怀瑾隼鹰般的目光盯向姒喜不放，“你不过一小小律师而已，如果找不到证据，哪怕追究责任也到不了你的头上，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偷合同，真的值得吗？”
“如果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不仅整个律师界，哪怕任何工作都无法立足，不是吗？”
姒喜不卑不亢，对上徐怀瑾的目光：“若是你想，大可去告发我。做过的事，我不会抵赖，但与傅辞欢无关的，我们也绝不会认。徐怀瑾，很多肮脏手段，见不得光的，我们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去用，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好欺负，这件事没有定论，我们永远不会善罢甘休。”
“呵，”徐怀瑾禁不住冷笑一声，“这么认真？难道是……喜欢他？”
“这与喜不喜欢无关，不论我站在律师的立场还是人的立场上，都不会这样做。”
“人的立场？”
这回轮到姒喜笑了：“是啊，能这般颠倒黑白的，一般都不是人……”
“伶牙俐齿，”徐怀瑾不怒反笑，“怪不得傅辞欢这么喜欢你，为了把你调回去，第一次跟我说了软话。如今看来，你果然有招人喜欢的地方，我倒是后悔把你放回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这话，过于抬举了。”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穷凶极恶？”
姒喜忽而一笑：“实话说，在初见你和傅辞欢的时候，我觉得他可更符合这个词。不过，相处下来，确实是你更胜一筹，傅辞欢的算计跟你比，望尘莫及。”
“笑着在我面前骂人的，你是第一个。”
“放我走，你就不必再听我花言巧语了。”
徐怀瑾丝毫没有放姒喜离开的意思，反是饶有兴致的问起：“论专业，我自认不比傅辞欢差多少，你若是可怜他身边无一知心，我也一样。身在聚光灯下，有几人身边不是充满阴谋算计，凭什么你就那么坚定的为他赴汤蹈火，对我视而不见？”
“因为他从未害过一人，更没有假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用舆论杀人于无形。更或者，对于傅辞欢而言，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对于你，假意逢迎，故作清高，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装作一副单纯的模样，将所有事推给他人。哪怕是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只要起火，定会推到他们身上，作为工作室领导和一个男人，双重没有责任感与担当，你让我如何，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
“自我进入这个行业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说，”徐怀瑾煞有其事的长叹一声，“聚光灯前站久了，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会对你说实话。我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或哭或笑，早就不由自己的心。粉丝们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源源不断的成为摇钱树。”
“我不是没有放纵过，可数以万计的粉丝流失和铺天盖地的反面新闻让我知道，我只能做一个他人眼中最完美的形象，别无选择。”
“要得到多少甜便得受得多少苦，”姒喜淡然看向他，“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早就该预料到这样的后果。要么一意孤行，要么悬崖勒马，你自己选一个。”
“我……”徐怀瑾一时语塞，旋即放下拦在门框上的手，面无表情，“你走吧。”
姒喜离开，复转过身去补了一句：“如果你执迷不悟，请不要拉陈律下水，老师在律师界多年，颇有威望，我不希望他因为你名誉扫地。”
“你怎么能判定是我连累了他呢？”徐怀瑾话有深意，“有时候，有的人，并不像你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姒喜听出徐怀瑾的意有所指，脚步一顿，复向前走去。徐怀瑾看着姒喜离去的背影，似乎意有所动。
姒喜那厢还在同李恭商议，做紧急公关，但还不等具体实践的时候，便见得徐怀瑾工作室主动发布了声明，称同《乱世》剧组解约，全部责任一人承担，对于网络上流传关于傅辞欢的不实消息，也请大家不要再恶意散播。
李恭纳闷徐怀瑾怎么突然转了性，正在此时姒喜手机提示音响起，短信只有两个字：“学费。”
虽然并未显示联系人，但姒喜想想也明白过来，除了徐怀瑾还能是谁。
李恭注意到声响，瞟了一眼恰好看到：“学费？什么意思？”
“这……”姒喜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说明，“没什么啦，就是为了提升业务能力，报了个英语班而已。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李哥如实汇报给傅辞欢就好，我就不去见他了。”
“你们……还没和好啊？”
“……”姒喜不知该如何回答李恭的问题，只好无言以对，勉强笑笑，“我和傅辞欢的事，让李哥费心了。”
“姒律，你别看老大工作上挺厉害的，但在感情上就是一根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啦，这话被他听见，又要扣你工资了，我们没事的，别担心。”
“好吧，”李恭只得应下，“那我这就跟老大去汇报。”
“好。”姒喜点了点头，平静心绪，坐了下去。手上翻了几页法律条文，却是心不在焉。
咖啡馆角落，林婉摘下墨镜，看向对面的徐怀瑾，显然神色不豫。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一场局，为什么要自己不打自招？还顺带着帮傅辞欢澄清，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被人当成雕塑一样膜拜，挺累的，”徐怀瑾似无意提起，“听说你同圣亚解约，签给了甜橙视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平台剧女一，现在是不是任由你选？”
“二八分成，也不容易啊。”
“除了比例，还付出了很多明面上见不到的吧？”徐怀瑾也听说了不少内部消息，自然对林婉如何爬上高位有所洞悉。
林婉听得徐怀瑾的话，片刻怒火，很快还是压了下去：“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只是你这般临时变卦，我很担心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啊。”
林婉搅着杯中的咖啡，若有所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不成，真的是姒喜让你改变了主意？劝你啊，还是趁早收起那点没用的心思，毕竟，人家喜欢的，可是傅辞欢呢……”
“这些年，有没有过一个人，不带任何目的，不为任何利益的，为你奋不顾身、同生共死？”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谁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我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够了。”
徐怀瑾大概是同林婉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没有多说什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想随心而活。”
“呵，随心？”林婉重重放下咖啡杯，“有的局，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林小姐还能有什么手段？是曝光咱们过往的那些肮脏事，还是找个狗仔编纂些我们之间并没有的绯闻？无论是什么，林小姐尽管冲我来便是，断也断得干净。”
似乎自从徐怀瑾踏入这个行业，进入声满天下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跟傅辞欢比，跟傅辞欢斗，可到最后，当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
可长久以来被当做雕像一般膜拜的他，似乎很多年再没有人对他说一句真话了，包括梅姐，永远站在利益的制高点上，揣度安排一切。
那晚姒喜的话就像一记晨钟暮鼓般打醒了他的心，徐怀瑾渐渐发觉，其实生活，也许可以有另一种诠释。
但林婉始终不觉，反而认为是徐怀瑾被姒喜迷了心窍，怒气横生：“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要背叛我？姒喜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门心思为她？”
“她没什么好，”徐怀瑾温然一笑，“伶牙俐齿，投机耍滑，但她是第一个对我说真话的人，我成为木偶这么久，也该把壳子碎掉，做自己了。”
林婉显然一句都没听进去，冷哼一声：“呵，果然是个狐媚子，长安城里害了东玦不够，仙界也要纠缠，到如今，还阴魂不散！”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婉早有计谋，此时的徐怀瑾于她而言不过一枚弃子，“你想回归本真我也拦不住，最后一杯咖啡，你我，好聚好散。”
徐怀瑾不疑有他，喝下咖啡，而林婉，早就在计划如何发挥这枚弃子最后一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