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夭甫被带回长宁，便被投入大狱之中，等到顾玄接到纪四消息的时候，华夭已经在牢中受遍刑罚，分外虚弱。
“夭夭……”顾玄赶忙唤了一声，此时的纪四已经示意天牢中众人退下，顾玄猩红的双眼直视纪四，“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是嘴硬，想问点朕知道的消息罢了。只可惜啊，跟你一样的不识抬举。朕没有理由抓你，可若是抓一个青楼女子，沉鱼阁阁主，先帝时期的余孽，还绰绰有余吧？毕竟，按理来说，她还该是这当朝太后呢，不是吗？”
“卑鄙！”
“彼此彼此，”纪四并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如何？可以供出那些倾向你的党羽了吗？要么从实招来，你去死，要么，让华夭去死，你自己选。”
“阿玄……阿玄……”华夭知道顾玄心内挣扎，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唤了一句。
纪四打开牢门，顾玄顷刻间冲了进去，将缚在华夭身上的绳索解开，华夭毫无力气的扑进顾玄怀中，殷红的血迹顿时染了顾玄一身。
“不要……千万不要听他的。阿玄，我知道你心系百姓，我理解，更支持你的决定，千万别为了我就……”
眼看华夭已经昏了过去，顾玄终是回头看向纪四，狠狠咬紧牙关：“纪四，我答应你，我把我的命给你，只希望你，遵守诺言，放了夭夭。”
“爽快，朕……成人之美。”纪四喜笑颜开的摊了摊手，特意为顾玄让了条路。顾玄抱起华夭朝外走去，纪四格外好心情的跟在身后。
只是纪四从未料到，刚出天牢，自己便被纪晴带来的军队团团围住，而顾玄显然也没有想到会绝地逢生，怀抱华夭愣在原地。
“纪晴？你这是做什么？！”纪四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纪晴虽然面色苍白，衣裳之上的血迹还未褪去，可气势，早已不同往日。
“放了顾玄和华夭，我可以网开一面，好好护送你回皇宫！”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左相呢？左相人去哪儿了？”
纪晴闻言，不屑的笑了声：“放心，还没死呢！人就在你御书房里好好待着，毕竟，我没有你们那么狠的心肠，杀害自己的亲孙女，为了得到自己的荣华和地位，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最亲的人都可以沦为棋子！”
华夭似乎有所感应，在顾玄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眸，眼看着华夭醒来，纪晴赶忙走了过去，柔和的唤了声：“姐姐……姐姐我来了，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救我，落得一身伤。”
华夭艰难的站在地上，气息微弱：“晴儿，我没能救下白木，是我这一生对你们的亏欠。可事到如今，我真的希望，能万无一失的救下你，所以……”
华夭猛地一阵咳嗽，呛出几口血，纪晴赶忙不再让她说下去，转而面对纪四。
纪晴一剑横在纪四脖颈之上，浓浓的恨意已经划出森森血迹：“我提的条件，你应还是不应？若我和姐姐今日出不去，你亦要跟我们陪葬！”
纪四从来懂得该何时强势，何时示弱，忽而讨好的一笑：“三姐，我的好三姐，瞧瞧一点破事儿，生什么气呢？你要弟弟放人，随时吩咐一句就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少废话！让你外面的人退兵！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好，我这就吩咐他们。”
“一起走！”纪晴长剑始终不离纪四脖颈，直到外间，再也没有威胁之后，才带着身边人全身而退。
华夭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被左相带走后不久，纪晴便借机打晕左相，将可号令马家军队的令牌紧紧攥在手心，面向众将士。
“从现在开始，听我命令，将所有人带到我面前！”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大人还在，如何能被你驱使？”
“不想听我的？好啊，”纪晴故意笑着，可这笑声却是格外瘆人，“刚刚外公给了华夭选择，如今，我也给你们选择。要么，老实听话归顺于我，要么，跟左相一起去死！你们自己选！”
“跟着大人前途光明，如何会死？”
“看来，外公始终不过将你们当做杀人工具罢了！可你们从不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不得陛下之心，顷刻间，你们便全部会被诛杀殆尽。左相如今看起来在陛下面前，好像是个红人一样，你们可有认真想过是为什么？”
看着底下人面面相觑，纪晴继续：“那是因为陛下不过也是在利用他，利用你们而已，陛下想要的，始终都是顾玄的性命。但帝王之道，贵在制衡，你们不如动动脑子想一想，一旦右相被杀，左相独大，你们又会如何？陛下当真不会像对待右相一般对你们赶尽杀绝吗？跟着那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讨生活，真的会有前途吗？”
“你们若还识时务，我纪晴保证，以皇室之名立誓，定会厚待于你们。无论发生何事，本宫终究是一朝公主，要杀你们，陛下总要顾及这流言蜚语。可若是左相，没了他，再提拔另一个人，对于陛下而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到底跟谁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本宫想，你们不会不知吧？”
“我们……”领头之人想起左相过往所为，确实从未将自己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多少兄弟为他丧命，可左相，却从未动声色，哪怕连个怜悯都未曾有过。
首领思索些许，终是应下了纪晴的话。而左相被纪晴扔进御书房后，自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纪四看着左相只觉得心烦，一杯毒酒送他上了西天。
相府之中，华夭悠悠转醒，顾玄赶忙扶她坐起，满是关切：“夭夭，可有好些？”
“我……嘶……”华夭不小心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疼？我再叫御医来……”
“没事，”华夭赶忙止住顾玄，“已经好多了，想必休息几日就没事了。阿玄，我现在担心的是，如今跟纪四彻底撕破了脸，恐怕日后不会好过。”
“此事，我会从长计议，”顾玄心中已经有所想法，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向华夭，“只是现在呢，对于夭夭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等你彻底痊愈之后，我们再来费心其他，好吗？”
“可是……”
“夭夭……”顾玄无奈的叹了一声，“病中可是不宜多思啊，只此一次，应了我好不好？”
“好吧。”华夭虽然心下稍许不安，但还是只能先行应了下来，朝着顾玄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不愿他再多加忧虑。
七日后，一身戎装的纪晴找上门来，特意避开华夭，同顾玄商议来日之事。
顾玄道出自己的想法后，被纪晴断然回绝：“这怎么行？绝对不可以，如果你有三长两短，要我如何同姐姐交代？”
“向死而生，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殿下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如今陛下步步紧逼，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殿下，要早做决断。”
纪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大人，你明知道姐姐她……”
“夭夭日后，就只能拜托殿下了。”
“大人……”纪晴刚要开口，华夭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晴儿，你怎么来了？”刚刚好些的华夭看向顾玄，笑着嗔了一句，“外面风大，怎么也不知道叫晴儿进来坐坐？”
“我……”
“好啦，姐姐，是我不愿打扰的，只是商量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说完我也就走了。”纪晴向来不会撒谎，面对华夭更是些许愧疚，急忙告别，匆匆忙忙离开。
“阿玄，是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哪儿有，”顾玄拉起华夭的手，朝里面走去，“外面凉，我们进去再说。”
“好。”顾玄虽然同华夭一起离开，但始终没有告知华夭真相。他本以为早已将华夭瞒了过去，却不知，华夭一早就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一直不忍心戳破罢了。
早知不能改变的结局，说了，又有何用？倒不如，一起碧落黄泉。
三日后，朝堂之上，顾玄执意辞官。纪四百无办法，只得应了顾玄的请求，可暗地里，却早已准备好弓弩，不肯让他远离都城一步。
城墙之上，纪四的弓弩朝着顾玄离去的方向蓄势待发。就在顾玄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却未料到华夭竟匆忙赶了过来。
“阿玄……”
“夭夭？你怎么来了？快回去！”顾玄始料未及，赶忙要让华夭离去，纪四眼见此景，稍许犹疑的放下了长弓。
“我一早就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如果你打定主意不回来，又怎么能留我一人空等呢？”
“夭夭……”
“主意已定，无需再劝，”华夭抢先翻身上马，朝顾玄伸出手去，“其实晴儿来的那日，我便听到了你们所有对话，从容来这人间走一遭，只要有你，我无悔，更无怨。阿玄，难不成，你还要嫌弃我与你同生共死不成？”
顾玄虽然一刻迟疑，但听得华夭如此说，终究牢牢握住她的手，翻身上马，坐在华夭身后。
“我们……定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好……”华夭从容应下，顾玄挥起缰绳，马儿顷刻间朝外跑去。
纪四眼见二人离开，手中弓弩一直没有发射出去，直到两人马上要离开纪四的视线，身后内监才道了句。
“陛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纪四闻言，双眼一眯，终究横下心来，利箭穿破长空，发出猛烈的呼啸声。
纪晴按照原定计划顺势攻入皇城，纪四谋害朝臣之名已经无可推脱，自然不太适宜继续坐在皇位之上。
不过两日的功夫，长宁都城内一片肃清。纪晴身着沉重的冠冕踏上大殿，山呼万岁之下，这个曾经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好像一瞬间，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