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俊秀,眉骨分明,薄唇轻启,浑然天成,如磋如磨,多一分则媚气,少一分则刚硬,立若芝兰玉树,气度温润如玉,似乎待人待物都该是和煦有加,只是说出口的话平白让整个大殿下降一度,遍体生寒。
“月昭阳乃是本座带上仙界,要打要杀都理应于本座知晓。众仙家在此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对本座的人处以极刑,可是这太平日子过久了,忘了本座为你们打下的赫赫江山,还是说,众仙家都觉得,如今本座不问世事,就连身边带着什么样的仙童都需要你们来过问了呢?”
“帝君……臣等不敢……”众仙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名不见经传,忽然闯出来的陌生面孔,竟会是东玦的人,一时之间皆冷汗淋漓。毕竟,当年六界战火四起之际,若不是东玦身先士卒,也不会有仙界如今的太平。
可过于功高,便是震了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姒喜始终如一透明人一般站在殿内,看向东玦的她,刹时惊讶,虽然换了妆容,换了地点,可眼前的东玦,断然便是傅辞欢的模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玦丝毫没有在意众仙家的反应,径直走到月昭阳面前,轻轻将她扶起,小心翼翼用法术化去她的伤痕。
“还疼吗?”东玦溢于言表的关切,并不在乎是否有旁人在场。
月昭阳摇了摇头,盈盈含泪始终未曾落下一滴,坚强的看向东玦:“没有,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出来,想给你做点吃的却迷了路,让你担心了。”
“无妨,六界之中,你皆可来去自由。”
东玦抚上月昭阳的碎发,别至耳后,同当晚傅辞欢看向熟睡时的姒喜别无二致。
“我来带你回家。”东玦一把将月昭阳抱在怀中,不顾众仙窃窃私语,旁若无人的离开。
就在东玦要离开大殿的时候,忽然被眉头紧锁的天帝唤住:“东玦,人族之事,你就一点不准备同众卿家解释吗?”
东玦停顿一瞬,后始终未曾松开怀中的月昭阳半分,转过身去,直视天帝:“本座将昭阳送回后,请与天帝霄云殿一叙。”
天帝未曾开口,东玦便转身离去。余下仙家自东玦走后,才敢继续高谈阔论,言语之中多是东玦不敬仙家,不敬天帝之语,这些话,他们素来是不敢当着东玦面说的。
天帝始终未发一言,但不停攥紧的拳头,早就在昭示着他不可遏制的怒意。
月昭阳被东玦带回清心殿中养伤,但姒喜却可以跟在东玦身后,看清他与天帝独自谈判的一切事宜。
听得东玦语毕,天帝怒火终于尽数发泄:“亏得本座以为你是要回来请罪,没想到不仅毫无悔意,居然还妄图渡她成仙!我仙界少司命一职虽说清闲,但也掌人间福禄,本该就是积德行善,得道成仙者居之。她不过一人界孤女,命途多舛,无情无爱,有何资格?”
“昭阳这一世缘何命途多舛,无情无爱,陛下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天帝刹时语塞,晌久复言:“东玦,陈年旧事,本座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只是如今,仙界无这般规矩,六界更无这般规矩,要一人族强留仙界已是本座网开一面,若要渡毫无机缘者成仙,绝无可能!”
“若以我半身修为渡她成仙,又该如何?”
“你……”天帝的震惊溢于言表。
“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过去,我逐鹿天下,六界平和后也从未要过任何封赏,避世万年,亦从未求过陛下一件事。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再者,陛下不是一直都忌惮本座会威胁到您的帝位吗?若我舍了半身修为,您该永远放宽心,高枕无忧了吧?”
天帝的所有心思被准确揭开,瞬间有些挂不住脸色,但还是要勉强维持着平静的模样,假惺惺关切着。
“帝君这是哪里话?”天帝微微一笑,“本座只是担心帝君前程罢了,为了那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不值得。”
“帝君历劫不过十数年,放在仙界,就是弹指一挥间,何必这般放不下呢?”
东玦不与置喙:“陛下只需要给东玦一句准话,这笔买卖,做,还是不做?”
“这……”天帝捋了捋花白胡须,不肯说出口,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本座知道了,这就去诛神殿领百道天雷,渡化昭阳成仙后,请天帝记得今日之诺。”东玦知道依着天帝的性子,哪怕心中再恶,面上也总要装出老好人的模样,要他亲自说出口,无疑比登天还难。
既如此,便不强求,自己只要一个结果,就足够了……
姒喜匆匆忙忙跟着东玦去到诛神殿,眼见一道天雷朝东玦劈下,东玦踉跄几步,但还是努力站稳身形。
东玦毫不在意般抹去嘴角血迹,紧接着便是第二道天雷袭来。这次的他,几乎顿时跪伏在地,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东玦!”姒喜不知怎的,心里忽然一阵钝痛,赶忙跑上去便要扶住他,却不成想触手一片虚空,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一抹幻影,触及不到任何实物。
姒喜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承受着一道又一道天雷,衣衫褴褛,满是鲜血,最终,竟连一丝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唯有无助的趴伏在地,仍旧坚持着,不肯退出半分天雷所及的范围。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离开一步,她在仙界,便再无立足之地。
不知何时,姒喜眼角不经意间滑落一滴泪珠,她眼看着最后一道天雷劈下,东玦昏倒在地,闭上双眸,惊呼一声。
“东玦!”姒喜刹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傅辞欢家中,似是下意识拂过眼角,仍旧是那鲜明的一滴泪。
事已至此,姒喜再也睡不安稳,只有披着薄被,走到外间,发觉傅辞欢正在客厅对着电脑敲字。
姒喜想起梦里东玦的模样,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听到脚步声,傅辞欢下意识抬起头:“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姒喜摇了摇头:“已经不困了,谢谢你。”
“怎么忽然之间这么客气?”傅辞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和莫名,“明明睡着的时候还要喊我傅扒皮呢,现在态度却这么好,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才没有。”姒喜瞥见傅辞欢嘴唇干涸,主动走到沙发前,倒了一杯水,想要递给他,却不料被脚下毯子绊个正着,水没喝上不说,自己还直直扑进了傅辞欢怀里。
近在咫尺,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姒喜似乎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望向傅辞欢,眼中的他同梦里的东玦,莫名重合至一处,晌久开口:“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我……”这大概是第一次傅辞欢距离清醒的姒喜这么近,一时之间竟不自觉的微红了脸,旋即掩饰,“我不像人,难不成还像什么动物?”
气氛瞬时被破坏,姒喜故作恼怒的拍了他胸口一下,直起身:“我是觉得……你很像我刚才梦见的一个人。你听说过东玦吗?好像是什么仙界帝君?”
“姒喜,你是不是发烧了?”傅辞欢颇感好笑的摸了摸姒喜的额头,“这些天熬夜修仙累傻了吧?真见神仙去了?”
“诶呀算了,跟你说不明白,”姒喜负气的拿起一旁纸巾,擦干地上的水渍,“说点正事吧,刘宝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不过……明天应该就有了,”傅辞欢示意姒喜安心,“当一件事一团乱麻,走入死局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钻在套子里不停地解线,而是要当机立断,一把将所有绳索一并剪开,然后逃出生天,掌握主动权。”
“听不懂。”
“那就继续睡吧,”傅辞欢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塞进姒喜嘴里,“放心,一切有我。”
一股许久未曾品尝的甘甜自口中化开,凝望着咫尺之距的他,姒喜第一次安静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好。”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姒喜便被屋外巨大的动静吵醒。姒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睁开眼朝外走去。
姒喜看到傅辞欢的第一眼,似乎一切如常,桌上已经摆好了中西式两样早点:“去洗漱完,坐下吃点早饭吧。”
姒喜点了点头,回来坐在傅辞欢对面,不明所以:“外面好大的动静,是在做什么?”
“我和刘宝彻底摊牌,他所提出的所有条件我都不会接受,如果他想曝光,就一次性曝个够,我奉陪到底。”
姒喜手里的面包片刹时掉落盘上,满脸不可置信:“傅辞欢,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和整个工作室带来多大的麻烦?哪怕你不为了工作室着想,也总该为自己想想吧?配音不是你最热爱的职业吗?激怒了刘宝,让他对各类事件添油加醋,子虚乌有,就怕有百张嘴都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