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细想多年来,自从康熙八岁登基,他开始辅政,强迫康熙诛杀对他不敬的大臣,强迫康熙给他辅政大臣的位子,代替康熙批红以及决议朝廷之事,就已经在君臣法理中越界了。
他明明是武官,可是连吏部任命官员官职的事都要插手,经常是当今天子于无物,左都御使严少卿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他就拉出去罢职,打了三十大板,满朝文武除了索尼他谁都不认。就算无谋逆之心,也已经罪无可恕。康熙一直隐到今天,已经是很难得了。
老祖宗劝过,可是他鳌拜没听,因为他觉得他不会犯错,也不会犯禁,而今这位少年天子终于设计他鳌拜的部署犯错。以额图之计,让副将库特挑唆了他的义弟围了紫禁城,跟皇上要军饷,纵然皇上不给军饷是皇上不对,可是作为奴才怎可逼迫主子?这和逼宫有什么区别,可是区区三千人如何逼宫?皇上这一招真绝,即削了他的兵权,又卖给他的义子西北大将军张文远一个大人情。而后把福亲王派去监军,这福亲王仁厚,不过多久,这张文远必然是皇上的人,和自己这边会越来越远,到时候皇上一碗毒药送来,他鳌拜的死因就再无人去问。
“鳌大人,你此番后悔吗?”索额图笑着带人冲了进去,而后宣旨:“奉上谕,鳌拜受封一等功,辅政大臣,西北大将军,代一品少保衔,受尽皇恩,然不思报国,不知圣恩,居然举兵犯禁,罪无可恕,但年纪先祖随太祖建功立业,其后瓜尔佳氏屡立战功,鳌拜早年追随先帝建功不少,着免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削去一等功衔罢黜为庶民,留在府中养老,其女至孝仁义,特封为和硕格格即日进宫,鳌中堂你还不谢恩?”
“臣谢主隆恩。”鳌拜心里很苦,他忍不住拍巴掌,这皇上真会做人,简直不愧为爱新觉罗家的表率,是做千古一帝的苗子,怎么他就老眼昏花没看出来?到这时候还不忘把他的女儿拉去做人质,用以要挟西北大军和自己避免谋乱只是发生,小小年纪已经做到步步为营,心计可见一斑。
皇上这一招厉害,若是杀了他,必然军心不稳,还有谁敢做西北大将军,谁敢再为大清国卖命,连卖了一辈子命的鳌拜都不能留了?
不杀他留着,他这个当朝天子威仪何在?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所以皇上忍了很多年,索额图为了讨皇上欢心居然把注意打到自己个性毛躁为人鲁莽中直的义弟纳哈身上,利用他的个性让他犯下大错,纳哈当年不顾生死救了索额图长兄一家,然而索额图却恩将仇报,此等小人是在该杀。但纳哈之事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他早就叮嘱纳哈,索额图不是索尼,索尼为人宽容严谨,但不会做龌龊之事,但这位二爷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谦谦公子,但实际上是一个善用权术,心机颇深之人。
他多次嘱咐他小心此人,可他还是与之交往甚密,所以鳌拜便在想,自己也有错,不该轻视这件事,否则哪有今日的光景。
“青格尔格格,你跟我走吧?皇上等着呢,虽说皇上吩咐抄家,但老祖宗也指点的明白,会留下宅院和金银财帛,以及鳌大人的心爱之物,抄家就是个故事,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哈尼尔将军你也看见了,皇上并没有忘记鳌大人对大清国的功绩。”索额图陪笑道,哈尼尔跪下说道:“皇恩浩荡。”
“以后这府里的门就开着,不过大门要封住,貌似那么个抄家的样子,但老祖宗说一切照旧,各位想要见鳌大人,圣上是不会阻拦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总得有个交代。所以除非必要,鳌大人就不要出府了,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奴才担待不起。老祖宗还特地封青格尔为和硕格格。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索额图笑着说,便见鳌拜俯首道:“罪臣知道了。”
鳌拜见索额图离去心道:你们果然厉害,我到这般狼狈了,你们还处心积虑的拿女儿做人质,这未免多此一举了。
“那青格尔格格,咱们走吧?老祖宗那里等着呢?”索额图看这青格尔貌若天仙,仪态不凡,举手投足均是倾国之色,心中暗道:此女日后必然是赫舍里家族的祸患。
“是。”青格尔含泪道,宛若梨花带雨,海棠争春,这楚楚可怜的风韵比之赫舍里不输其右,要想断了这个祸根,只有娶了她,这等姿色,自己若可得之也是三生之福。
“格格,您慢点,随我来,这位是孙德旺公公,慈宁宫里伺候老佛爷的,这位是桂嬷嬷,是管教宫人礼仪的,咱们走重华门的侧门,您不是妃子,也不是小主,虽说凭您的福气那是早晚的事情,但也得按规矩来。”索额图笑着说,就见青格尔闷声不吭的跟了过去,她就在想如何引起当今天子的注意,只要皇上喜欢她,她就有机会崭露头角,报仇雪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索额图只管等着看,赫舍里家身败名裂。
“格格,您记住了吗?”索额图笑着说:“我与将军私交甚密,今日他蒙难,我也是心中追悔莫及,不过索额图不过是个奴才,实质上做不了什么!”
青格尔甩了一下马蹄袖,她咬住贝齿心里怒不可抑,她明知道到索额图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心肠他自己不清楚吗?此番何以说出这般厚颜无耻之言?简直是伪君子中的极品。
“二爷的心可昭日月,如今做到这般已经是对瓜尔佳氏莫大的恩惠,青格尔怎会不识好歹,只是如今大难临头,青格尔不知道身归何处。”青格尔掩面垂泪,而后轻声说:“今日德蒙二爷照顾,他日必将结草衔环以报之。”
“格格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奴才的本分,您该谢皇恩浩荡,老祖宗德厚,这是万民的福气,天下的福祉,这时辰不早了,宫门关了,我看你就在我府上歇一休吧,跟赫舍里做个伴。”索额图笑言,他此番用意便是要赫舍里心里有个谱,不要慢待了这位格格。
她此番不怒,反感恩便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有心机的主子,日后少不得给赫舍里家上眼药,这等姿色,这等心机,一定能博得皇上厚爱。
青格尔凝眉若惆怅状,垂泪道:“一切听大人的。”青格尔心想,这康熙爷看重的女人倒是什么样子,若是只看上赫舍里氏这个名字那就有意思了。
索额图掀开车帘让那孙德旺和桂嬷嬷先上车,浅笑道:“两位今个委屈了,您担待一下。”
桂嬷嬷不爱说话,起身进了马车,就听孙德旺说:“大人如此礼遇,奴才赶紧得很,何来慢待之说,真是折杀奴才了。”
此言语听着谦卑,其实狂傲的很,索额图看了一眼这年纪不大就得了蓝顶子的孙德旺,心里有些生气,这孙德旺不过是包衣奴才出身,凭什么如此傲慢,但是他依旧和颜悦色的说:“公公,您大度,奴才也就放心了。”
孙德旺慢声笑道:“都是给主子当差,二爷如此涵养大清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日后必然飞黄腾达。”索额图笑道:“孙公公说笑了。”
“奴才是说实话,整个大清朝赶得上二爷心机和城府的怎么数也不多了。”孙德旺笑道,便听见索额图说道:“公公这般夸奖,到叫奴才不知说什么好了。”
“您口齿伶俐,玲珑心肝,奴才比不得,怠慢之处大人原谅则个,奴才自幼性子孤傲,得罪之处您别往心里放,不早了,奴才先上车,免得耽误大人的事情。”孙德旺笑着上了车,索额图并未回答,而是伸手搀扶着孙德旺说:“公公小心些。”
孙德旺微微一笑说:“谢索大人,您的恩惠奴才会记住,您就放心吧,您前途无量。”
话儿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索额图给孙德旺合住轿帘,对青格尔笑道:“小姐请了。”
青格尔颔首还礼,而后转身上车,被赫舍里家的一个老妈子搀扶上了马车。
青格尔算听明白了,这前面孙德旺叫索额图二爷,后面叫大人,也就算承认了索额图必定日后飞黄腾达之事。
青格尔左右思量此刻她真还看不透索额图到底在想什么,如今赫舍里氏已然胜出,瓜尔佳氏灭顶之灾即至,他依然如此礼待,其心不可知,他见到自己如此容色便应该忌惮才对,应该想方设法不让她进宫才对。
可是索额图此番却不同,他似乎有意极力的表现诚心诚意送她入宫,诚心诚意的想要她得宠的样子,可这些个事儿明摆着,谁会信呢?
“妈妈贵姓?”青格尔笑问,朱唇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嘴角露出淡淡的梨涡,如同那梨花盛放一般,让车内荡漾出一种撩人的春色。
“奴婢是李妈妈,二爷府上的婆子,到叫小姐见笑了。”李妈妈笑着说,却见青格尔面带笑容道:“妈妈说笑了,您能跟着二爷走动,可见自是不一般。”
“小姐春秋几何?却不知你和我家小姐谁大一些?”李妈妈避重就轻地说,此刻若在继续前面的话题,说什么也是失仪,倒不如岔开话题说些个不相干的,以免冒犯了鳌拜家的小姐。
不管怎么说,就算落魄了人家也是鳌拜家的小姐,千金之体,身体贵重,自己这么个下等婆子,自然不好冒犯,将她和自家小姐比拟,既可以太高她的身份又可以岔开此话题,岂不甚好?
“回妈妈的话青格尔今年十六岁了。”青格尔笑笑说,李妈妈心倒是放下了,都比康熙爷大三岁,不及明珠家的小姐年岁合适,论姿色自家小姐不输她半分,论地位身份和与康熙爷的交情那是不用比的,自家小姐和康熙爷可是青梅竹马,康熙爷自己看上的人,单是这个情分就没人比得了,更不要说这不相干的罪臣之女。
“小姐和我家小姐同岁,这可是缘分。”李妈妈笑道,举手投足间均是大家婆子的风范,笑容端庄,虽说长相一般,但望之十分可亲,这赫舍里家的教养果然是不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