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村落,以至于街道上面所有带店面的屋子都充斥着一种年久失修的气质和韵味,也根本就不会有人从哪一间屋子里头冲出来,更不存在什么身着传统服饰的苗家族妇女,简单来说,这里基本上就是什么人都没有的。只有走到街角处,有一个破旧的被全部漆成军绿色的牌匾,上头写着“游戏厅”三个大字的,昭示着这里曾经是一家在九十年代奇极其风靡的场所。而大约那时候就是这里寿命最长的年代了,在那之后,这里似乎就一直被荒废着,再也没有任何的住民,更不要提任何的商业设施了的。
三个人始终走在这样荒芜的街道上面,直到他们走近一处荒山背后。那是一座比白羊山要小上许多的山头,前面也依稀的种着许许多多的树木,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以为出来的景观的。在这片树林之中,散落的树立着一些石头做成的墓碑的,上头大多是白姓开头的名字,旁边的一排则有生辰年月,和一些亲人对于他们生命的寄托的。
看到那些墓碑,文道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的。“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让这几位一起帮忙,把文道抬到学校后头的尼姑庵去。”
白翔宇这会儿才注意到那几个紧紧的跟着白琅的,身形矮小却十分强壮的女孩儿,身着同意的棕黄色衣服,打眼看过去,简直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的。
“我的天啊,”白翔宇哀嚎一声,简直觉得自己将要昏倒的,“我这是遇上了一个什么人啊。”尽管文道的身体并不轻盈,但是白翔宇加上那几个小姐姐的,很快就在乱作的狂风之下,缓慢的将文道用一床不甚结实的被褥抬着的,从校园之中的一片低矮的平方之中,转移到清水庵的庵堂之中的。而那清水庵的庵主,那个老老的女人,早就在门边恭候了,一时之间看起来,白琅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对方嘴边儿上头的肉一般的。
“快进来,让几位客人在前厅等待,这一位先请进我的房中吧。”
白琅眼看着他们一群人就将文道抬着进了铜门,耳朵里头听到了这段话,便耳根子直跳的。
“贸贸然就到您的房中去,这样不太好的吧。庵中本来是清净之地,有男子进入就很不好了。更何况,是庵主的房间……”
那女人在门口一味的让着白琅进门,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你这说说得也太有意思了一点的。现在都是9012年了,怎么还讲究男女有别那一套么?我们的确是出家人,可是也是为了帮助他人才疏忽了礼数的,不值得什么的。”
说罢,也不顾白琅的反对,就让人将文道抬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去。白琅在身后急得不行,生怕这内心凶狠的老女人就在房间里头向文道下了黑手的,于是便紧紧的跟在身后。而白翔宇不知道白琅这些脑子里头的画面,更不晓得这些前尘往事的,但是也觉得就让文道这样贸贸然的进入庵堂里头尼姑的房间不妥的,便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在前厅坐了,跟着一起去房间里头看看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好。”
这回,老尼姑也不再做拒绝了,就任由白翔宇和白琅跟着一起进到她的房间当中来的。白琅心中了然了,在这女人眼里,大概男人的话就是更金贵,更不能够反抗的。
清水庵的庵堂,相对于普通的湘西人家没有多少区别,一道窄小的女儿墙之内,是摆放着的几把木质的圈椅,上面放置着棕黄色的垫子,灰暗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些形形色色的对联诗句,大多是与佛经有关,又或者是勉励自己的话的。白琅没有将目光在那上面多做停留的,而很快就进入到了一处房间的所在的。而这老尼姑所居住的房间不仅不小,还非常宽阔敞亮的,装饰也十分复杂精致,甚至称得上是金碧辉煌的。
就在这房子的窗户边上,摆放着一张做工精巧的八部床,就连床幔都是经过能人巧匠亲手刺绣的,整个房间布置得玲珑华丽,根本不像是一个尼姑庵的庵住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大家族里头的大小姐的闺房来的。
不仅是白琅,白翔宇也觉得这间房子十分不妥的,吃惊的在屋子里头四处打量,最终将目光落在床头上面的放着的一个IPad上面,迟疑的问:“师父,这是您的房间?”
女人吩咐着手下的小丫头们将文道好生的抬到那张床上面,随后才看向白琅两个人道:“就是我的房间,难道是觉得我老婆子不配住这样的屋子么?”
出于礼貌和教养,白翔宇自然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但是显然就是这个意思的。老尼姑哈哈大笑。
“我们出家人,一生都是至苦的。年轻的时候受过的苦,身体垮得不行了,到了老了,难道还不能够过得好一些的么?”
她说罢,便不将注意力放在白琅和白翔宇两个人身上来。小尼姑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又放了脉枕和针灸包在那里的,老尼姑便像模像样的把起脉来,不一会儿就抄起自己的针灸包,动作起来。
白琅还没开口说些什么的,白翔宇就率先不干了的。
“您是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就敢下手了?”
那老尼姑在白翔宇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向着一个她摸准的穴位扎下去了,而她是淡淡的说:“不过是因为药物造成的一时之间的晕厥罢了,让他把毒素排出来就可以了。穴位上面的刺激,也不过是帮助他加快了这种毒素的排出体外而已,算不得什么。”
“毒素???”白翔宇听了这段令人震惊的言论,额头上头的青筋直跳的,他扭头寻找标玲的身影,想要寻求一些支持的,可是白琅却已经没有站在他的身边了。
此时的白琅十分奇怪的,她似乎对于文道是否能够得到有效的救治,甚至是否有生命危险,都毫不在意的,反而是对那几个帮着将文道抬进来的小尼姑,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的。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一个被询问的胖墩墩的小尼姑,在白琅开口发问的时候,一脸戒备的望着她的,这样连眼睛都给挤小了的,几乎看不出她是否睁着眼睛。
“父母知道你到这里来么?”白琅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的,“或者说,你有父母么?”
毕竟还是小女孩儿的年级和心性,听到这里的时候就瞬间的有了反应的,小脖子一梗起来便说:“当然有!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头冒出来的。”
白琅还想要再说话的,那站在小胖妹身边的一个看上去年龄稍微大上一些的小尼姑转身就将小胖子护在身后的,信誓旦旦的对白琅说:“我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这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只是若都是家中爹疼娘爱的,谁会来到这里做这个呢?姐姐,看你也是个面善的人,就不要再问我们这些伤心事情,只是好好的在庵堂里头休息片刻吧。”
说完,这两个小尼姑便像是要躲避白琅一般的扭身走了,两个人手挽着手的,就好像是十分团结的一般的。
白琅看着这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的,竟然生出了些怅然若失的想法的。
白翔宇走了两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如此的专注的注视着那两个小尼姑的样子,简直觉得莫名其妙的。
“你是怎么了?那边那尼姑要给文道下针了,你也不去看看?”
白琅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的:“不过是中了一点小毒,让针扎着穴位,给催出来就好了,不值得这样的大惊小怪的。”
白翔宇已经说不出来到底是谁的话更让他感到震惊了的,总是这一天接收到的信心量简直是大到惊人的地步的。
“难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是你……”
白琅终于舍得移开视线,撩起眼皮白了对方一眼的,那架势简直对方就是一个傻子一般的人物的。
“师父,如何了?”
白琅撇了还在发呆的白翔宇的,兀自走到那老尼姑的身边,才问道。
这会儿,老尼姑的一整套针都已经施完了收起来的,只是对白琅缓缓的说:“已经扎了清毒的穴位,只要睡上几个消失就会醒过来了。这期间是需要好好看护的,姑娘和这位先生,不妨就想去好好休息一番,这边有我盯着就可以了。”
这显然也是极其过分的要求的,但是白翔宇这回学乖了,并没有说话的,静静等着白琅同意点头,好像她今天回同意一切看起来十分怪异的要求的。
然而这回白琅可一点都没有让步的:“这就太不合适了。不瞒您说,这位昏过去的,是我的爱人。要是把他放在别的女人屋子里头,哪里管她是不是尼姑,我可都太不放心了的。若是您这房子里头是有魔力的,他今天非得在这屋子里头休息不可的,那自然也是您该去休息的,而不是我。”
老尼姑显然没有料到白琅的话说得如此直白的,也愣了片刻,终于还是缓过神来,游刃有余的对白琅说:“既然姑娘家教如此的沈阳,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这间房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总归比那些客房之类的屋子,要干净温暖上一些。病人为大,您两位就在此休息吧。这位先生,就随我来到客房之中,休息上一晚,明天等狂风散了,再做打算。”
白翔宇不晓得白琅和这老尼姑之间,一推一拉的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的。然而,白翔宇自己只是一个赤条条的大男人,在他看来,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可值得对方算计的,就算是住到那庵堂的过道走廊里头去,也没什么关系和所谓,也就没有等白琅开口说话,只是跟着老尼姑走掉了的。
“等等。”白琅却在这会儿开口说了一句,拦住了老尼姑和白翔宇的身影的。
那老女人显然已经对白琅的发号施令感到不耐烦了的:“这回又怎么了?姑娘,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位先生也需要跟着你一起留下?你们三个人都要留在这间房间里头么?”
白琅只是轻笑一下的:“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这朋友从来怕黑,我口袋里头还有一盒火柴,还要交给他防身用而已的。”
这句话说呆了那老尼姑,也说红了白翔宇的脸。尽管是在外人面前,他也不想被描绘成一个胆小如鼠的模样的。可是白琅已经从口袋里头,像模像样的将那盒原本放在文道口袋里头的火柴掏出来的,而且就伸着手高高的举着的,并不怎样的移动脚步,这就是要白翔宇自己过来拿的意思了。
白翔宇实在搞不懂今天的白琅为何如此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便只是顺从的走过去拿,企图将一切赶紧的结束掉,让大家迅速的忘掉他“怕黑”这件事情。
可是白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岂是想要将火柴盒交给对方呢?借着这样的机会的,白琅在白翔宇的耳边轻声说道:“夜里小心,不要让人进屋。”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的,屋子里头除了白翔宇没有别人能够听见,白翔宇却是一字一句的切实的听见了的。他一脸诧异的看了白琅一下,然而那表情转瞬即逝的,因为白琅在瞬间即转身过去,佯装是查看文道的样子了。
白翔宇便依照着白琅的意思,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跟着老尼姑走出门去了。
待到这屋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之后,白琅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彻底的放松下来了。天知道,她在那个老尼姑的面前是多么的强装镇定,事实上她非常惧怕这里的一切的,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害怕到了骨子里头的。
白琅轻轻的坐在文道的身边,紧紧的盯着这个她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男人的。
“文道,你快快的醒过来好不好?我好想你陪我在身边,我好害怕。”
这个时候的白琅,看起来同刚才发号施令,逞强的那个样子了。她脆弱的像是一个需要依靠的小女孩儿的,将文道的手掌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婆娑的。
而随着老尼姑离开的白翔宇,自从听了白琅的话之后便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的。他想起来刚刚白琅十分奇怪和有悖常理的询问那两个小尼姑的事情来,此刻走在庵堂的石子小路上面,便感到一阵异样的紧张起来的。
那老尼姑却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和表现来,好像她就只对文道有兴趣似的。
直到带了客房之中,老尼姑还是没有说什么怪异的话,只是让白翔宇早点休息而已。白翔宇在心中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向老尼姑道了谢,又从口袋里头掏出钱包来道:“虽然我知道是佛门圣地的,但是这样的叨扰,实在是添了许多的麻烦的。不知道清水庵的香火钱是怎么资助的?”
本来这个老尼姑在白琅和白翔宇眼睛里头看起来,不过是贪图一时的钱财,来让自己能够享乐的老尼姑而已的。然而那老尼姑看到了白翔宇将要掏出钱的动作,却接连的摆起手来的。
“客人若真是对佛门有心,便到庵堂前的菩萨像面前参拜一番,香火钱无论捐赠多少都可以的。但若是只是为了付过夜资,那大可不必的。我这庵堂虽然是个小庙,又没有金佛加身护体,唯一还算有些的,就只是这一点客房上头的家当了。不过是寒舍一间,粗茶淡饭一碗,不值得什么,先生千万不要介怀。”
两个人就这么客气了一番的,最终白翔宇还是恭顺的将那位老尼姑给请出了自己的客房的。本来他对于神佛之事也并无反感的,既然都住到了人家的庵堂之中,自己也不介意去参拜一番的。然而他想着白琅的嘱咐的,便忍住了没有出门,将一双木质的门板锁定紧紧的,连晚餐也因为谨慎而没有去用的,便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白翔宇的确怕黑,尤其是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他不知道白琅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小时候自己经常因为这点缺点而被父亲嘲笑的,那应该是对方第一次说自己不适合做警察的。白翔宇已经将被子整个拉倒了下巴的,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的,强迫自己将那些不好的记忆和杂念从脑子里头赶出去的,赶紧入睡才好。
白琅所指代的时候白翔宇并不十分清楚明了,但好的一方面是,白翔宇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真正的发生的,白翔宇尽管睡得并不踏实,但还是很快的入睡了,并没有人人来真的打扰他的。
当然,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半夜三点钟左右的,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白翔宇彻底的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