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光教会了你魔法,更教会了你叛逆,只不过你自己意识不到罢了。不,你的叛逆并非我所教,这都是藏在你的骨子里的东西,我不过是找了个合适的办法将它激发出来罢了。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你走的每一步都完美的完成了我教给你的任务。”
“你交给我的任务?”胡玉言感觉有些头昏脑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放佛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聪明,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一个天大的陷阱中去。
“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不仅使得天渊城损失惨重,大梧城更是人才尽失。以至于这四十多年来,大梧城依旧没有缓过进来,人才凋敝,而你的天赋和野心让你很轻易的便获得了金不惑的信任,也正是因为在你的身上他看到了当年赵渊的影子,才让他相信和天渊城的和平完全没有必要,大梧城完全可以占据天渊城。是你给他的野心创造出了一片沃土,肆意的生长。和天渊城开战,甚至不惜废除魔法的禁令,这一切要是没有你怎么可能办到。”
胡玉言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没想到后来他越老越糊涂,竟生出为了百姓放弃战争的想法,我的计划怎么能让他的妇人之仁打乱?我这才不得已将目标转移到了被封印的海妖身上。”
“这么说,老城主是你杀的了?”
“他必须死,他如果不死,我的一切计划不都泡汤了吗?只是我本来打算是让你亲手杀了他的,没想到你居然残存这点良心,竟迟迟不肯下手,最后也只有我来帮你下手了。还好后来你没有让我失望,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你果然将触手伸到了海妖的身上。”
“你故意告诉我关于海妖的秘密,就知道我一定会去打破那个封印吗?”胡玉言问道。
那人笑道:“你会的,你当然会的,你是我的好徒弟。更何况我已经替你扫清了金不惑这个障碍,你怎么会让我失望呢。”
“其实我并没有打开封印,真正打开那个封印的人是你。”胡玉言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那人笑道:“没错,以你当时的法力,的确是无力打开那道魔法封印,在你之前,我便已经将海妖施放了出来,你的魔法所破除的,只不过是我叫人故意留下来的几道魔法罢了。”
胡玉言点头,他倒也不甚奇怪不会魔法的他是如何将海妖放出来的:“你难道不曾担心,放出了海妖,反而会让大梧城和天渊城暂时摒弃仇恨,合力对付海妖吗?”
那人道:“不会的,我不光了解你,更了解天渊城,了解他们的每一个人。”
“可海妖毕竟是整个人类的敌人。”
那人哈哈大笑:“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呢?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罢了,你看看我,现在不也是与海妖相处的很融洽吗?就连你,不也是被人类逼得走投无路,也来找海妖帮忙的吗?”
胡玉言似笑非笑道:“那我们呢?”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小起来:“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是比朋友还要亲,你说是吗?我的好学生。”他略顿了顿,奇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我并不会魔法,却又是如何将海妖放出来的吗?”
胡玉言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多练几个法师,让他们合力施法罢了。等释放了海妖,你再将他们一一杀死,反正以他们的法力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我就说我们是同一类人。”
“只是你是如何从大梧城中的地牢逃出去的?”
“这很简单。”那人的言语中满是得意:“我能有你这个学生,难道就不能再有其他大梧城的学生了吗?”
“难道你早就猜到我会背叛你?”
“你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私放海妖的事。虽然在你看来,我不一定知道,可万一被我猜到了,你的计划就都完蛋了,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我当时不过是一念之差。”
那人的斗篷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点头:“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念之差,对于你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多防几手是肯定的。”
胡玉言点了点头:“你当初故意告诉我还有些魔法是没有教给我的,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我当然要确认,在我送上门来的时候,你还有个不杀了我的理由。尽管你有一万个要杀了我的理由,可是这一个足够让你不杀我。”
帐外响起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坎离也进到了账内,见那人在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先生,大梧城已经拿下了,下一步该天渊城了。”
胡玉言看着那人,他在等那人发话。那人看着胡玉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由大梧城的这些人来打头阵。我们从海上走,一路杀到天渊城去。”
坎离这才有些意外,以前他的主意总是复杂到让他难以理解,没想到这次的计划这么简单,踟蹰道:“就这样?”
那人一边点头,一边自信的答道:“有时候,最简单的也是最让敌人想不到的。”
胡玉言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那人回头看着他:“五万,够了。”
胡玉言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喜,现在的情况与当初设想的完全不同,自认为是猎人的他竟然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平心而论,他有野心,但他的野心还算中规中矩,他从来没有想过叛变大梧城,更加没有想过要取金无有而代之,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概念,想象力从来就未曾触及那个概念。当初只是为了将所有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效忠金无有,海妖不过是来帮助他实现目标的工具罢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忠心,他这样觉得,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其他人,甚至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以致与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的权力太大,会不会震慑到人主。
起初的一起都是按照他和海妖商量好的在发展,一直到薛金和褚凤人成功上位,金无有对他也愈加倚重。可后来的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期,海妖放佛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的进攻大梧城,胡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引火烧身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比当初将他带进魔法世界的时候更加吃惊,小的时候他会相信一切事情,对于魔法,他比大人更加相信,当初那个人带给他魔法的时候,他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而当他长大了以后,丢失的不仅仅是最初的那份幻想,还有被岁月夺取的纯真。
坎离和那个人走了之后,胡玉言浑浑噩噩,这么久了,他所有的计划都是以大梧城为依托,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时至今日,他已势成骑虎。
他毫无目的在营地里乱转,海妖和大梧城的人类以另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融合在了一起,战败的人类无需海妖的威胁,自然而然的认输,所有的将军和金无有都被囚禁在了自己的大帐内,守卫自然换成海妖,他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彼此无法照面,所有的战士被划分在了一片相对集中的区域内,海妖收走了所有人的武器。包括胡玉言在内,所有人都成了俘虏。
他在金无有的大帐外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走进去,从外面听不到账内的一丝一毫的动静,他感觉自己放佛窒息了。离开金无有的大帐,他来到孙副官养伤的账内,门口的海妖并没有阻止,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账内地上并排放着几张简单的病床,一些简单的桌椅,寥寥几个个年轻的战士负责照顾十几个受伤的战士们,孙副官看着胡玉言进来一言不发,他的心中有千百个问题,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他两眼望着胡玉言,不知是悲还是怒,胡玉言也分不清楚,他只是本能觉得,他的眼神应该和自己的眼神一般。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地位虽有高下之分,此时此刻,却同为俘虏。胡玉言又看了看兀自昏迷的其他两个人,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孙副官撑起身体,放佛随时都会重新跌下去,身边的两个小战士立即上前扶住他,他粗重的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显然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良久,才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失血过多,过几天就好了。”
胡玉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昏惨惨的傍晚如同此时胡玉言的内心一般暗淡,他走回自己的大帐内,从衣架上拿下来一件女人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那衣服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也只有问到这道这香味,他翻江倒海一般的内心方才得到些许的平静。
不知不觉,眼泪打湿了衣服,他喃喃自语:“佩云,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都是为了大梧城好啊。”他的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还是那般温软干净,只是让他觉得十分遥远。
“为了大梧城好?我真的是为了大梧城好吗?难道不是为了满足我的欲望吗?若不是我,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不会沦为阶下囚,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又蠢又自大,大梧城几百年的基业在我的手里被断送。”
“即使没有海妖,大梧城又能支撑多久呢?盛衰相替,这是历史的规律,又有谁能改变的了呢?”那个声音放佛要和他一较高下。
“不,那不一样。若是我们败给了天渊城,倒也罢了。”
“有什么不一样,在战争面前,人类和海妖没有什么区别,失败者的待遇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是说,我们的敌人还有天渊城?”
“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相信大梧城就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何况…”
“何况?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对,我们还有这么多战士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做?攻打天渊城吗?那样只会玉石俱焚。”
“难道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吗?难道还会出现更糟的状况吗?”
“会吗?不会吗?”胡玉言何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但是又何尝得到过答案。
海妖毫不吝惜自己的体力和生命,更遑论大梧城的战士了,第二天一早,胡玉言便在两个海妖的带领下来到了金无有的大帐,他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闻,胃里一阵阵的翻滚,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
帐内除了金无有外,还有坎离和几个海妖头领,见胡玉言进来,才终止了原本的谈话,自然而然的将胡玉言引入了他们的话题中,金无有则坐在一旁,不知所措。
坎离道:“金城主,我们打算今日便向天渊城开拔,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话这么说,但是他却一眼也没有看角落里的金无有,一双双眼睛盯着胡玉言,似喜非喜,似嗔非嗔。
金无有的反应变的十分迟缓,半晌方才结结巴巴答道:“这…那个…”上下嘴唇哆嗦个不停,不张口还好,一张口,原本紧咬着的牙齿不住的碰到一块,当当的响个不停。他的眼窝周围一圈浓郁的黑色眼圈,眼神里早已经没有了希望的光泽,就连身体都放佛在一夜之间完全坍塌了,连身上那华丽的衣衫都已经支撑不住了。
坎离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金无有,胡玉言叹了口气,道:“城主,我以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天渊城,至于坎离首领和海妖,这正是上天派给我们复仇的好机会。”他说话的时候同样没有理会金无有。
金无有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木然的答道:“啊…这…”
坎离有些不悦,他收起笑容,怒目瞪着金无有,道:“难道你有意见?”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直把金无有的魂从残破的驱壳中吓了出来,一边连连摆手,一边不断的重复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意见,没意见…。“
坎离哈哈大笑:“没意见就好,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金无有无力的点了点头,胡玉言也木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