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凌彦走远，赵亚青也只好席地而坐，皎洁的月光洒在卫清溪的脸上，却是另一种光景，因为哭的时间太久，有些红肿的眼睛微微闭着，梦中似乎不能减轻她的悲伤，微蹙的眉头透露出丝丝的悲伤，朦胧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放佛氤成了一团仙气。赵亚青痴痴的看着，一切都停顿了，自己也跟着进入了仙境。
呆呆的看了一会，猛然想起卫大叔临终的一幕幕，难过与失望顿时爬满了自己的脸上，他暗骂自己无耻，远远的背过去，却又忍不住偷偷回过头来看一两眼。每一回头，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连忙将头转了回去。
就在这种幸福的煎熬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凌彦扛着那根木棍走了回来，棍子上串着几只兔子。他走到跟前，丢下棍子，俯身仔细的看了看卫清溪，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照看了一遍，才拿起地上的兔子，走到赵亚青身边。
“只有这些了，将就的吃些吧。”一边说，一边将棍子上的兔子一一取了下来，从腰中抽出刀子，洗剥起来。
“我去找些柴火来。”
“不能生火，这大半夜的生起火来，引来海妖就麻烦了。”
“这…”他倒不是为自己考虑，心中所想的不过是担心卫清溪吃不下去。
“没关系，生着吃吧，我也是第一次吃生肉。”说着便撕咬下一块来，就着血水吞了下去。
赵亚青接过莫凌彦递过来血淋淋的肉块，刚放到嘴边要咬，一阵腥臭扑鼻而来，几欲作呕，不由的想起了当年与吴刚在那林中生吃猪肉的时候。正自尴尬之间，卫清溪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莫凌彦将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跑到卫清溪身边。赵亚青顺势将肉块丢掉，也过来看望她。
卫清溪慢慢的睁开眼睛，莫凌彦早已经将水壶递在了她嘴边。她轻轻的喝了两口，才转头看着卫大叔新立的坟墓，如梦初醒，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莫、成二人就静静的陪着她一起落泪。这样的伤痕只有时间能治愈，或者连时间都无法治愈，只是慢慢的将它藏了起来，但是无论过多久，无论藏的多深，只要触及，还是会痛，一如当年。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的收起泪眼。两人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她，三人就这样一直在卫大叔的墓前足足守候了一整天。好在还算平静，没什么事，夜里轮到了赵亚青守夜，他靠在树干上，反复琢磨着卫大叔留下的那本笔记来——“人之与物，其有异哉？其无异哉？物之比人，其有异乎？其无异乎？无异，则何分人与物？有异，则不过生灭，知其异而不知其无异，不能化物，知其无异而不知其异者…”这开篇的总结他这几天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却怎么也没看懂，只觉得这绕口令一般的话，放佛废话一般，跟什么都没说一样。
他想了许久，没什么头绪，抬起头来，忽见月光下，几道黑影疾驰而过。心知有异，悄悄的推醒莫凌彦，低语了两句，自己跟了上去，而那几个黑影早已经没了踪迹。赵亚青虽然有一身法力，却对于赶路毫无帮助，他只得顺着他们疾驰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搜索了去。差不多走了一刻钟，方才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极细极小，若非他拥有了文不闻一身的法力，使得自己耳力过人，加之走的小心敬慎，只怕难以听到。
赵亚青当下放慢了脚步，仔细的倾听，却还是听的模模糊糊。慢慢的走的更近一些，才发现，在那声音周围的树上，隐藏着七八个身着黑衣之人，放佛是在监视着四面八方。他掌中暗暗运了气，一阵微风带动树叶沙沙的响了起来，同时他整个人也变成了透明，借着风吹树叶的声音，他加快了脚步，估计能听清了，才停了下来，慢慢的伏下身去。
仔细的听了半晌，只是除了偶尔的微风和树叶摩挲的声音，寂静的夜空竟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难道他们发现我了？要是发现我了不会这么安静啊，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听到了什么去了吗？正犹豫间，只听得几下轻微的脚步声响，片刻之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不一会，噌噌几声响，似是有人从树上跳到了草地上。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赵亚青听的清清楚楚，却是两个人在对话。
“刚才那风起的好生诡异。”
“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我们不是都看过了吗，哪里有人。还是说说我们的事吧。”
过了一会，才听另一人说道：“只要英将军能按我们约定好的，那么我们也会按照约定，将天渊城交给他的，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们将军不是为了城主之位，只不过不想天渊城断了种了。”
“随他怎么说吧。”那人低声笑了笑，颇有些得意的味道：“我看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们一下，后天！后天日落之前，我们一定要见到宁川和顾言的人头，否则，嘿嘿。”
“那海妖怎么办？”
“海妖不足虑。”
“胡将军若真有办法，为何当初…”
“你是说我们将军若真有办法，当初大梧城也不会落入海妖之手了？”
另外一人并没有回答。
“哈哈，这个你们就不用关心了，现在摆在英将军眼前的就只有生死两条路，如若他还是这般犹犹豫豫，蛇鼠两端，明天之后就让他和天渊城的其他人一起死吧。告辞”
几下起落之声忽起忽灭，几个黑影从树上闪了下来，分别往两个方向散去。夜，随之又安静了下来。赵亚青在原地又爬了一会，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了，才慢慢现出身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来路奔了回去。
莫凌彦正站在树梢四处张望，见远处跑来一个人，身影放佛是赵亚青，只是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他跳下树来，小心提防着，卫清溪也已经醒了过来，莫凌彦简单的跟她解释了一番，那人已经跑近，确然便是赵亚青。
三人碰面之后，赵亚青将刚才所见所闻悉数道出，二人均是一惊。
莫凌彦拿起地上的包袱便要走，卫清溪却拉住他，转头问赵亚青道：“你听的真切吗？”
赵亚青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们比我跑的快，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估计早就到那了，等我能听见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结束了，我就只听了个结尾。”
莫凌彦不觉一身的冷汗，在突围的时候，听说万文武已经和家人殉了城，现在就只剩下英志、宁川和顾言三个将军，如果真像赵亚青所讲，那么天渊城的存亡只在旦夕之间了：“还犹豫什么，已经这个时候，再晚，只怕不光天渊城要没了，连我们这些天渊城的人也要没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下又说不上来。你先别着急，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怎么能不急呢。”
“我也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赶上大部队去吧，至少要先告诉宁将军知道。”赵亚青自己其实也有些犹豫，他和卫清溪的想法一样，都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只是他又担心万一自己过虑了，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又怎么办？两相比较，他便更倾向于宁可信其有。
“对啊，如果是真的，我们知而不报，怎么对得起天渊城的人？”
“可是，我们如何报告？就凭你我吗？宁将军凭什么相信我们的话？”卫清溪的话让莫凌彦哑口无言，而赵亚青则有些意外。
“怎么，连自己的战士他都不相信吗？”
“战士？你是说他，还是…”
“你们…”赵亚青有些局促，原来他之前都想错了。
“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啊。”
“普通的百姓，但是卫大叔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呢？”
“先别管这些了吧，我们现在也只能先去找到天渊城的队伍再说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哪了，找找看吧。”
“难道不是回旧城了吗？”
“我估计不会。”
“这。”从武宁门出来的时候，一直到过了龙仙湖，周围总是有人提到类似的问题，而所有人的答案出奇的一致，他们是要去旧城继续抵抗攻击。那里有现成的防御工事，比任何一个荒郊野外都要牢固的多。
赵亚青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过来，冲着卫清溪笑着点头，卫清溪亦冲他嫣然一笑，似是赞许。而身旁的莫凌彦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我不明白，大家不是都在说胡将军的命令是去旧城吗？旧城城防十分坚固，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见卫清溪不语，赵亚青方道：“旧城的确是个十分坚固的要塞，可它也有个致命的缺点。”
“缺点？”
“没错，旧城依山而建，确实是易守难攻，可它当初的设计也有个致命的缺陷，旧城并没有退路，若是敌人围城，城中的人粮食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那时候用不着敌人动手，我们就已经败了。”
莫凌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那么你说他们会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