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中都有魇,或是曾经做过的亏心事,又或是听了一些传言对某些事物感到的害怕。”鱼梵音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扭头和宁玉珍对上视线,道:“而我刚才打扮成这样,那些被吓到的人,恍惚间都把我当成了他们最害怕的魇,只有你,毫不畏惧。”
“娘娘是想夸赞嫔妾胆子大?”
鱼梵音摇了摇头,“不,我是想说,你心胸坦荡。”
一番话说下来,宁玉珍只觉得她在逗自己玩,讲的分明前言不搭后语的,不害怕她和心胸坦荡能搭上什么边?
就瑜嫔这副打扮在夜晚的时候四处游荡,要是没人害怕才最奇怪吧。
宁玉珍无奈道:“娘娘,其实您这身衣裳,确实有点吓人,嫔妾是听皇上提起过,才没被吓到。”
“啧,你这丫头好没意思,这么不经逗。”
鱼梵音撇了撇嘴,她抬头看天上悬挂着的月亮。
许久,她道:“其实,有的时候,人比满身鲜血的怪物要可怕的多,她表面上一袭白衣,实则鲜血早已浸透了整件衣裳,只是旁人都瞧不见,只有她一人知晓。”
突然低沉的语气,让宁玉珍诧异地看了身旁人一眼,那张红唇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瞧着淡了许多。
“以后别叫我娘娘了,听着好生疏,我没有亲人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之间能亲密一点,你可以叫我知鸢。”
鱼梵音扭头直视宁玉珍,扬起浅浅的笑容,宁玉珍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笑容,那笑容好似有吸引力般,叫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头,待宁玉珍反应过来,已经点了头。
“知鸢是你的小名吗?”
提及这两字,鱼梵音的一直如古井般的眼底,泛起了点点涟漪,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两人走到了咸福宫门口。
她才轻声应道:“是,是我的小名,若是可以,烦请你时常这么唤我。”
“我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叫我了。”
话落,不等宁玉珍有所反应,鱼梵音已经自顾自离去了,一袭白衣被仍带着一点寒意的风吹得向左飘起,她真如那被天神偏爱的神女,就连月光也一路追随着她远去。
主仆二人瞧得出了神,宁玉珍不禁心想,若是皇上早早瞧见这么一幕,自己在御花园那一场,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御花园一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刘常在落水后养了一阵,人已经好全了。
鱼梵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虽然当天在坤宁宫把众人问的哑口无言,第二天还是送了东西去几个常在那,几人倒是乐呵呵的收了,私底下是如何评价鱼梵音的,就不得而知了。
左右鱼梵音如今是嫔位,一宫主位,比她们几人高了两截,再怎么也不会说到她面前去。
至于那日宁玉珍和鱼梵音分开后,她也没去延秋宫找过鱼梵音,只当做个客套话听了,好在鱼梵音也没来找过她,像是压根不记得两人有说过话似的,这倒是让宁玉珍松了口气。
三月将至月底,这日,宁玉珍正坐在榻上绣花,就听屋外太监通报皇上来了。
她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裳,起身相迎。
魏诚脚步匆匆而来,胸膛起伏着,他面上带着笑,拉着宁玉珍坐下。
“我记得你是滁州来的?还未在京城走过吧?”
宁玉珍不解,“是,皇上怎么这么着急,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怎的还唤我皇上?”魏诚接过她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剩下的事你先别问了,让倚翠去给你换件方便行走的衣裳,再拿件斗篷,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从宫门驶出,载着一头雾水的宁玉珍和神神秘秘的魏诚驶向城外。
马车上,这还是她入宫后第一次出来,竟还是跟皇上,她原本以为,入宫后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瞧见外头的风景了。
欣喜之余,宁玉珍止不住的担忧,就这么出来,若是被言官知晓,明日早朝,皇上怕是难做。
若出宫的时间里发生什么事,自己怕是也要担上个红颜祸水的名头了。
不断从窗外传进来的热闹的叫卖声,反而让宁玉珍的心越听越凉。
“子安,我们这是去哪?”
“等到了,你就知晓了。”
瞧着魏诚神神秘秘的,眼底漾着笑意的模样,宁玉珍也不好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转念一想,一国皇帝顶着压力带她出宫,已是难得。
不领情才是叫人失望。
如此一想,宁玉珍紧锁的眉头松散开了,开始有心情去听外面的声音,甚至对车帘蠢蠢欲动,想要掀开看看京城的街道。
魏诚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瞧她又是皱眉又是舒展的,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欣慰。
幸好,精心准备的事情,她既没有没心没肺,也没有过多言语。
他既然决定将人戴出来,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魏诚希望宁玉珍会为这事担忧,也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至少在目前来看,魏诚很是满意。
马车行驶的平稳,知晓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地方,两人悠闲的在车厢里摆上棋盘,对弈一局。
“不行不行,我要换个地方下。”
宁玉珍的棋艺一般,甚至能称得上差,在家中就无人愿意跟她下棋,也就是魏诚不知,还当她样样都行了。
她一看盘上局势不对,立马后悔了,拦住魏诚要下棋的手,开始耍赖。
“落子无悔,不曾有君子如此下棋的。”魏诚被她的动作气笑了。
宁玉珍理不直气却壮,“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不必遵守规矩。”说罢,趁魏诚一个不注意,将白子捏起换了个地方,偏偏她下的地方,同刚才相比,没什么区别。
魏诚将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骂,“你怎的歪理这般多?瞧瞧,你换的地方同刚才有何区别?当真是个臭棋篓子。”
被他这么一说,宁玉珍定睛一看,还真是,刚要再耍赖,马车慢慢停下了,福海在车帘外道:“老爷、夫人,地方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抛下了已成定局的棋盘,魏诚先行下马,转身扶着宁玉珍下来,让一旁候着的奴才们失了作用。
福海和倚翠眼观鼻鼻观心。
宁玉珍许久不曾坐过如此久的马车,下了车脚如同踩在了棉花上,扶着魏诚的手,才得以站稳。
她看了看左右,不远处有个小村庄,眼下正是吃午膳的时候,那边升起了袅袅炊烟。
这般安静祥和的氛围,让宁玉珍看的失了神。
魏诚牵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宛如平凡夫妻,一块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