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了。
今晚遭殃的，怕不止她们俩。
“胡闹！”
“这简直是胡闹！”
坤宁宫内，魏诚坐在上首怒不可揭。
以孙常在为首的几个常在跪在一边哭哭啼啼，鱼梵音站在另一边神态自若。
“瑜嫔，你大晚上的打扮成这副模样在御花园里瞎逛，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带，你要干什么？”
“你存心要吓唬她们的吗？”
有魏诚做主，几个常在顿时来了底气。
孙常在最先开口，“求皇上给嫔妾们做主啊！大家好端端的在亭子里看夜景闲聊，瑜嫔娘娘突然出现，头发披散着还是一身白衣，吓死人了，那胆子小的刘常在，直接被吓晕过去了，现在还躺在床上。”
“也就是嫔妾几个胆子大些，否则，皇上现在也见不着我们了。”
另外几个常在纷纷附和，点头如捣蒜。
魏诚被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眼眸垂下，懒得去看鱼梵音，只伸手用食指指她。
“瑜嫔，你自己说说，你大晚上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朕处理着奏章，听下面人说后妃在御花园碰见鬼了，你是觉得朕还不够忙是吗？”
鱼梵音直挺挺站在那，不管是魏诚的反问，还是以孙常在为首的几人的指责，都没让她脸上的表情和身体有一点动作和幅度。
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塑，矗立在坤宁宫正殿的左边，是个极美的装饰品。
宁玉珍坐在一边，喝着茶看戏，她在这纯属是受了无妄之灾。
前段时间她时常在储秀宫、颐和轩、慈宁宫、养心殿四处走动，身体愈发强健，连带着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
方才在御花园，几个常在被鱼梵音吓得够呛，一边惊声尖叫，一边四散逃开。
宁玉珍不想看她们的热闹，正要走，一人蒙头直直的朝她冲来，就是孙常在口中已经吓晕过去，现在躺在床上的刘常在。
实际上刘常在并不是被吓晕的，是她朝宁玉珍冲来时，宁玉珍往左边一闪躲，这一片的廊下全是坐凳楣子，没有靠背，刘常在直接翻过了坐凳楣子，跌进了鲤鱼池里。
她又不会水，一受惊，在里头扑腾好久，连池水很浅都没发觉，呛了好几口水，最后还是莲香叫人来把她救起的，不过刘常在又惊又累，直接昏过去了。
宁玉珍刚才听孙常在胡扯，本想为她正名，却见魏诚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宁玉珍这才悻悻缩了回去，继续看戏。
“瑜嫔，皇上问你话，你为何不答？”皇后也很是头疼，她晚上就寝的早，刚睡下，就被这点破事给折腾起来，此刻瞧下面几人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鱼梵音身上，等了良久，她终于悠悠开口，“嫔妾这身衣裳不合规矩了吗？这头发不合吗？不带宫人不合吗？”
三个反问顿时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众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连为政务和朝臣吵上许久的魏诚嘴唇蠕动，却也说不出鱼梵音有什么过错。
要说鱼梵音不合规矩吧，人家也没做什么。
宫里既没有不允许穿白衣的规矩，也没有不能散着头发的规矩，更没有出行一定要带着宫人的规矩。
宁玉珍心中一阵发笑，心道鱼梵音当真是一个妙人，默默端起茶盏，掩住唇角上扬的弧度，以免被人瞧见，说她不敬皇上皇后。
眼瞧着众人全不说话了，鱼梵音非常满意，冲上首的魏诚皇后两人行了个标准的礼，一个转身连头都不回就走了。
孙常在看的眼睛发直，她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合规矩，偏偏又能将人气的半死的女人。
鱼梵音已经走了，几个常在左看看右看看，无法找罪魁凶手讨说法，只能在魏诚黑如锅底的脸色下，讪讪结伴离去。
不过她们几人和鱼梵音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一晚上，不仅被吓得够呛，还得不到赔偿，甚至连句道歉都没听着，那几个常在是又委屈又气愤。
魏诚只觉得头更疼了，心中嘀咕，当初把鱼梵音收入后宫到底算不算件能叫他后悔一生的事？
他越想越烦，抬眸一瞧，宁玉珍还坐在那，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转头对皇后道：“朕今晚就宿在你这了。”
说罢，不管皇后什么反应，按着脑袋，直接进了内间，皇后愣了愣也跟了上去，正殿里只剩下宁玉珍主仆二人。
“咱们也走吧。”
宁玉珍放下茶盏，领着莲香出去。
甫一走到没被坤宁宫的灯光照射到的黑暗处，一道幽幽的女声从黑暗处传出，“珍贵人，我等你好久。”
莲香被吓了一跳，看着一身白衣的鱼梵音从黑暗中走出，才松了口气，连着被吓了两次，她不免心生埋怨，小声咕哝道：“瑜嫔娘娘怎么总是装神弄鬼的，怪吓人的。”
宁玉珍扭头瞟了她一眼，后者立马闭上了嘴巴。
“天色不早了，瑜嫔娘娘不早点回去歇着，在这等嫔妾可是有要事？”
鱼梵音轻抬眉头，“你刚才要为我说话，我瞧见了，特地等在这向你道谢。”
“算不得什么。”宁玉珍轻笑，“何况刚才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尽管这么说了，鱼梵音依旧摇了摇头，甚至询问宁玉珍愿不愿意一块走走。
宁玉珍不好推脱，瞧鱼梵音也不是什么奸佞小人，正好延秋宫和咸福宫在一个方向，就应下了。
两人走着，鱼梵音突然讲话，“你和那群人都不一样，你从来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娘娘您是人，又不是满身鲜血的怪物。”
“你还小，你不懂。”
宁玉珍被她一本正经的话语逗笑了，“烦请娘娘指点一番？”
月亮清冷的光撒在鱼梵音身上，她仍旧没有表情，却被这月光照的多了几分清冷端庄，宁玉珍侧目看着她，倏地发觉，在御花园时对鱼梵音的形容似乎是错的。
她身上潜藏着的，似乎并不是她表面上的爽朗，如同她的红唇和素净的脸一样，很割裂，像是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豪爽的那个将端庄的那个压在了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