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精神,你肚子里还有一个!”鱼梵音面无表情的呵斥夏芳舒想要放松的神经,又把新的汤药给她灌了进去,“先歇一歇,这药暂时能保住你腹中的胎儿。”
床上原本失去光芒的夏芳舒强撑开唇角,朝鱼梵音笑了笑,无声道:“谢谢。”
鱼梵音别开脑袋,垂下的眼帘盖住泛滥的交加在一起的各种情绪,端着空的药碗走了出去。
这是她唯一学会的两个药方,她能做的,就到这了,生或死,只能看夏嫔的命数了。
远在京城之外的避暑山庄,宁玉珍已经吹到了一半,这首江南小调,她练了许久,几乎刻在了脑子里,一阵风刮过,带起音调飞向空中。
就在风停下的那一秒,宁玉珍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笛子的声音随着她的出神,飘忽了。
她顿了顿,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身后一个太监快步上了台子,小跑到魏诚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魏诚原本陶醉于乐曲而闭上的双眸猛地睁开,随即双眉紧皱,拍了拍皇后的手,把太监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在魏诚的指示下,福海高声道:“起驾回宫!”
突生的变故让场上众人皆是一脸茫然,梁嫔气的脸险些扭曲了,她精心准备的节目又泡汤了。
宁玉珍放下笛子,不安愈发的强烈了,尤其是看到魏诚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和福海说的回宫。
由于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便人先行,所有东西皆留在后面慢慢往皇宫送,而太后则留在了避暑山庄,魏诚并未叫人去唤她。
宁玉珍仍和贤妃同乘一辆马车,魏溶月在偶尔的颠簸中渐渐陷入梦乡,给了两人说话的机会。
“皇上这般着急,恐怕是宫里出了事。”贤妃沉吟半晌,“宫里只留了三人......”
宁玉珍没有接话,她的双手死死按在心脏的位置,极力阻止它的快速跳动,终是无可奈何。
即使快马加鞭,众人回到皇宫也已夕阳西下,月亮和夕阳对立悬挂。
无人有心思看天上的风景,马车在宫门口停了停,魏诚大手一挥,让所有人不用下车,全部马车驶入皇宫,直奔后宫的方向而去。
宁玉珍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划过的景象,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贤妃也有了几分猜测,语气关心,“不管如何,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了。”
“嫔妾知晓的。”宁玉珍强撑出一抹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皇子和公主被换到两辆马车里送走,其余所有人的马车在几刻后,停在了储秀宫门口。
宁玉珍瞧见那三个大字时,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所有的不安汇聚成了现实,组成了面前的场景。
她闭了闭眼,跟随众人踏入储秀宫的正殿。
鱼梵音得到消息,早早守在了正殿门口,恭敬的挑不出错的给比自己位份高的行礼。
“夏嫔如何了?”魏诚不能入内,一双凤眼竟回来的路程里布满了红血丝,他问起了鱼梵音。
在魏诚期盼的目光中,鱼梵音缓缓摇头,“是龙凤胎,夏嫔难产,小公主生下来便没气了,小皇子在哭了几声后,也没了生息。”
她的声音不低,后面跟着的嫔妃们都听见了,毕竟是龙嗣没了,不管众人心里是什么情绪,此时面上皆是一片哀伤,好似是她们的孩子没了一般。
宁玉珍在听到两个孩子都没了时,身形一晃,被绮兰和林忆柳左右扶着,才没倒下。
“忍着,忍着,孩子没了还能再有,只要芳舒没事就好。”林忆柳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哑了,带着颤音安慰宁玉珍。
魏诚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心里也不好过,到底是盼了好些个月的孩子,双胎,更是难得的双胎,就这么没了。
人死不能复生,是两个孩子没有福气了。
他的嗓音略微沙哑,“朕知晓了,夏嫔呢?夏嫔现在如何了?”
“用尽了力气,刚才睡下了.......”
不等鱼梵音说完,正殿的木门敞开,石榴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哆嗦着嘴唇,“娘娘,娘娘薨了!”
鱼梵音双眸圆睁,绕开石榴进了里间,刚才她还看过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可当她瞧见床上平静的没有起伏的锦被时,鱼梵音将所有质疑的话全给咽了下去,魏诚顾不得什么忌讳了,领着众嫔妃跟在鱼梵音身后入内。
一眼看见的,正是安静的像是睡着的夏芳舒。
宁玉珍倒吸了一口凉气,鼻间好像有一股香气飘过,可她处在极度的悲伤中,给忽略了过去。
和林忆柳交握的手紧紧攥着,直至指尖泛白,痛感好似消失了,两个人都没有松开交握的双手。
宁玉珍不敢出声,生怕喉中的哽咽惊扰了夏芳舒,双眸瞪大极大,仿佛要将整个床榻给藏进眼里,林忆柳也未好到哪去,她与夏芳舒认识的时间更长,此时的伤痛不少宁玉珍半分。
魏诚迈开步子,坐到床沿边,把还有温度的手牵住,如同过去,他陪她在院中消食一样。
饱含眷恋的视线描摹着夏芳舒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的脸庞,随后挪到枕边,一蓝一粉两个襁褓包裹着两个面色青紫的孩子。
那是她拼尽全力仍没留住性命的孩子,也是他快马加鞭仍没看到希望的孩子。
室内陷入沉寂,屋外传来石榴压抑的呜咽声。
良久,作为帝王,魏诚不允许自己继续沉浸在伤感中,他站起身,把所有人带去了外间,以免惊扰了夏芳舒的安宁。
“夏嫔难产,为何没有太医在?”魏诚刚才就发觉了这一点,只是当时陷入了悲伤中,并未提及,如今算是秋后算账了。
去求了太医却无果,后来找来了鱼梵音的小宫女站了出来,“皇上,留在宫里的太医全被宜小主要走了,奴婢在长信宫门口跪了许久,守门公公不愿开门,奴婢便去寻了瑜嫔娘娘。”
好大一个把柄被交了出来,梁嫔的眉梢快要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