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余氏暗藏的不屑淡去了一些,她和旁支的关系一般,往日同这个侄女更是没什么交流,倒不知她讲话极有条理,听着让人舒服,不管人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至少面子上够叫人舒坦。
余氏清了清嗓子,将语调放缓,态度柔和了许多,“入宫后,虽有老祖宗的照顾,可后头的路,还是该你一人走,承恩公府不盼着你能爬上多高的位置,只要求你在宫中谨言慎行,小心行事,平安一生便好。”
“但是。”余氏顿了顿,看了眼身旁的汪顺,见后者微微点头后,才继续开口,“让你不惹事,不是让你怕事,你身后站的是老祖宗和承恩公府,遇事不必害怕。”
汪楠和刘芸没想到余氏要说的竟是这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好了。
他的官职不高,又是旁支,在前朝也无助力,若是汪栀在宫中遇事,他是真的帮不上忙,别看太后现在待汪栀不错,可她入宫只是作陪,能不能留下为妃,还得看皇上。
不得皇上喜欢,不过是加层名头,出宫后好嫁一些,眼瞧着嫡系的嫣儿过两年岁数也大了,太后转头扶起汪嫣,抛下汪栀,乃是情理之中。
如今有嫡系管家的余氏一言,至少汪栀在后宫能走的平顺些。
这已经足够汪楠和刘芸两夫妻感激的。
而汪栀却不认为大婶婶是真心为她后盾,没听见大婶婶前半段话么?至于后半段,怕是指着她能入皇帝表哥的眼,现在拉拢一下她,好让她以后吹吹枕边风,帮扶承恩公府一把。
终究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她那大婶婶和大伯,也该为他们嫡系后代考虑考虑了。
心中这般想,汪栀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她乖巧的扬了扬唇角,真心实意的谢过余氏的教诲。
彼时宫中,宁玉珍正坐在桌前翻开邴元青给她送来的医书。
“小主,吃些糕点歇歇吧,您都看了一下午了,不若去屋外走走舒缓一下眼睛?”莲香陪金花玩够了后,给宁玉珍送来茶水点心。
宁玉珍闭了闭眼睛,酸胀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她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感受着逐渐融化而充斥在嘴里的甜味,深深吸了口气。
莲香适时递上茶水,绕到她身后给她捏肩膀,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好几本医书,不禁嘀咕,“小主,医书晦涩难懂,有小主这般知心又用心的人儿在后宫,皇上晚上都该乐得睡不着觉了。”
转而又低声道:“小主,待您把这书学懂了,定然能将皇上从宜贵人那抢回来!”
“您不知道,这几日皇上接连宿在长信宫,奴婢去膳房取饭时,时常碰见芙蕖,瞧她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给奴婢气的,她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她饥寒交迫的时候送上银子......”
莲香仍在喋喋不休,宁玉珍却愣住了。
前几日,魏诚白日里来看她时,福海无意间和倚翠提了一句,说魏诚最近为国事烦忧,时常头疼。
宁玉珍知晓后,让邴元青送来几本医书,又拉着邴元青问了许久医术方面的知识,她好学着给魏诚按按穴位。
她一直想的,全是如何笼络住皇上的心,好不被宜贵人再压一头。
可当莲香提起时,宁玉珍忽然恍惚了,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和宜贵人争么?
宁玉珍陷入纠结中,两人的亲密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后落在了京城郊外山上的那片桃花林。
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体内,宁玉珍想要冷静冷静,正要打断莲香的话语,让她陪自己出去走走散散心时,抬头却见一人抬手掀起珠帘,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奴婢给皇上请安。”
魏诚示意莲香起来,后者起身后,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屋内只剩下魏诚和宁玉珍两人。
宁玉珍还有些怔怔的,魏诚自顾自走到她身边,弯腰看向桌上摆着的书册,“在看什么?”
鼻间充斥着她入宫后送去养心殿的安神香,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其中,宁玉珍抬眸看向魏诚俊俏的侧脸,和桃花林那张脸重叠,她忽而觉得很安心。
破例留她在养心殿过夜、破例第一次侍寝后就晋封位份、破例带她一同出宫......
直至今日宁玉珍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多的破例和第一次,原来她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皇上真的上心了,而非最开始的利用,借由他的手,打压宜贵人,扶持自己。
素手轻轻盖在魏诚的手背上,宁玉珍拉着魏诚坐下,起身绕至他身后,青葱般的手指落在他常常觉得疼痛的位置,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力度,让魏诚不禁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瞧着轻松,时间久了,手指也会酸痛。
宁玉珍没按多久,便被魏诚拉入怀中,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桌上的医书。
“我说你这几日怎的连门也不出了,原来是在研究这个,从哪打听来的?”
魏诚莫名觉得今日宁玉珍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软下来了,让他与宁玉珍说话的语气也一同温柔了。
宁玉珍坐在他腿上,伸手理了理他有些乱的领口,“是福海说漏了嘴,你既身子不适,为何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何用?徒增烦恼罢了。”
魏诚很高兴她会为了自己去自学医术,但也不愿在这事上过多纠缠,随即把话题岔开。
“眼瞧着现在天气愈发的热起来了。皇后和贤妃这两天都在安排五天后前往避暑山庄的事,会一直待到八月底再回宫,我给你安排好了,和贤妃同乘一辆马车,你让伺候的人收拾好衣裳首饰,别落下东西。”
他顿了顿,笑道:“若到时有空,我再带你去桃花林一趟,可好?”
宁玉珍被他盯得脸上浮起红晕,弱弱点了点头应好,想到夏芳舒的肚子,问道:“夏姐姐如今月份大了,又是双胎,还去吗?”
“她不去,宜贵人也不去,她们两个都留在宫中养身子。”
魏诚把宁玉珍稳稳当当放到地上,起身道:“我听绮兰说,你最爱荷花?避暑山庄有一大片荷花,我已经让贤妃把你的院子安排的离荷花池相近了。”
“八月初会办场赏荷宴,你的笛子吹得不错,可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
宁玉珍还沉浸在要用荷花做什么熏香好时,被魏诚这么一点,方才想起自己还会笛子,真是太久没有拿起来过了,都快忘记了。
于是,她大大方方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