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目一看，宁玉珍眼神冰凉，紧紧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腕，那嬷嬷刚要继续破口大骂，巴掌“啪”的一声直直落在了她的右脸上。
嬷嬷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向轻揉手腕的宁玉珍，抬手便想打回去，却再次被宁玉珍掐住手腕。
宁玉珍自然容不了她再用言语侮辱自己和两个宫女，自己在冷宫要待的时间怕是不短，若是现在不给这嬷嬷一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思及至此，宁玉珍掐着嬷嬷的手腕逼近她的耳畔，低声威胁，“嬷嬷在宫里伺候的时间不短，也该明白，人一生起起伏伏，只要活着一天，就有翻身的机会，倘若我没死在这冷宫，来日出去了，你说，我会不会让你偿还今日的折辱？”
说罢，手上狠狠一推，将眼底满是慌张的嬷嬷往后推了一踉跄，幸好被身后一直默不作声毫无动作的嬷嬷搀扶住，否则该在众人面前摔个屁股蹲，丢了大面子了。
她艰难咽了口唾沫，食指指着宁玉珍，结结巴巴道：“你……你给我等着！”
刚说完，便慌不择路地拽着另一个嬷嬷快步走了出去，动作迅速的根本瞧不出她的年纪，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要吃了她似的。
宁玉珍收回视线，坐回到床上，注视着木桌上已经又脏又冷的饭菜，眼尾缓缓流下一行泪水，生怕倚翠和芙蕖瞧见，宁玉珍赶快抬手擦去。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用筷子挑去脏的地方，“吃吧，韦嬷嬷和董嬷嬷都走了，下一顿什么时候能有，真是说不准了。”
宁玉珍唇角扯起的弧度极为艰难，苦笑道：“委屈你们了，如果不跟着我，你们也不会沦落到在冷宫里吃这种东西。”
“娘娘，您说什么呢。”
芙蕖跟着红了眼眶，半蹲在宁玉珍身旁，轻声道：“若不是您当初让莲香来给奴婢送吃食和银钱，奴婢怕是活不到今日，娘娘的大恩大德，别说是吃糠咽菜，就是上天入地，只要是娘娘，奴婢都愿意跟随。”
“娘娘不必自责，这一切不是娘娘所造成的。”倚翠接着说道：“眼下皇上没有要处置冷宫的意思，咱们只要是一颗心，再大的困难，也能面对，娘娘千万不能自暴自弃，咱们，一定能出去的。”
宁玉珍听着她们轮番的安慰，不由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伤感。
“倚翠说的对，只要我们一颗心，只要我们能踏出冷宫，大仇未报，我怎么甘心去死。”
眼看着宁玉珍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倚翠和芙蕖对视一眼，一起坐下，就着硬的好似石头的馒头吃完在冷宫里的第一顿饭。
冷宫的另一头，下人房里，两个嬷嬷坐在桌前吃着白馒头和干干净净新鲜的两菜一汤，被宁玉珍打了一巴掌，那嬷嬷的脸颊上红肿一片，瞧着无比滑稽。
她越想越气，嘴里又骂骂咧咧上了，“真当自己是碟菜了，还敢威胁我？算什么东西！也不看看我背后的人是谁就敢在我面前胡咧咧！”
“齐嬷嬷。”
年轻些的眼瞅着齐嬷嬷说话时唾沫星子都要喷菜里了，为了自己能继续吃下去，不得不打断她的话，“您还是收敛着点好，皇后娘娘派我们来，不是为了暴露她身份的，要是被娘娘知晓您总把她搬出来放嘴上说着，您觉得娘娘会怎么对您？”
从她嘴里听到皇后的名号，齐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立马收住嘴，末了，觉得被一个晚辈指责属实是丢了面子，又要找补。
“常子琳，你以为拿皇后娘娘的名头就能让我怕了你？少来管教我！论资历，还轮不着你在我跟前说三道四的。”
齐嬷嬷剜了常子琳一眼，低头继续吃饭，嘴里仍不依不饶的，“真是没规矩，也是，常嬷嬷那老贱人教的规矩，自然是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齐嬷嬷如此诋毁自己的师父，常子琳腾的站起身，冷着脸，将手里的碗筷往桌子上狠狠一搁，力气大的好似要把碗底砸碎，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齐嬷嬷嘴里叼着筷子，见她火气冲冲的样子，自觉被冒犯到了，追着她的背影还要骂两句，“诶哟喂！反了天了你！个不知好歹的，随口说两句跟戳你心窝子了一样，我可不会给你留饭菜，你饿死去吧！”
常子琳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无能狂怒，她转了个弯，拐角的墙壁挡住了齐嬷嬷的污言秽语，常子琳在路口顿了顿脚步，径直往那间屋子走去。
当她站到离门口不远处时，宁玉珍正和两个宫女一起把门边韦嬷嬷和董嬷嬷走之前留下的柴火和不多的炭往屋里搬。
“娘娘，您去歇着吧，这点小活奴婢和倚翠姑姑能做好。”
芙蕖的余光撇见宁玉珍娇嫩的双手被寒冬的冷风吹的通红逐渐发紫，还在坚持跟她们两个一起搬粗糙的木柴和炭火，心里免不了心疼。
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进了宫又是雍容华贵的后妃，现在却要自己干粗活，还要跟她们两个宫女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没事，早点搬进去，咱们早点吧炭火点上暖和暖和。”宁玉珍安抚一笑，抬起有些酸痛的胳膊擦了把额角流下的汗水，“在屋里等着反倒冷呢，出来跟你们一起搬，动一动还能暖和点。”
倚翠见状，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止不住的心酸，她伺候主子的时间比芙蕖要久，眼下瞧主子苦中作乐，一向稳重自持的倚翠，也忍不住背着两人悄悄擦去眼眶里的泪水。
常子琳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些年她待在宫里见的起起落落无数，有进了冷宫依旧拿自己当主子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日日盼望着，就等着皇帝把她们带出去，也有日日以泪洗面，悲从中来，时间久了，还不等皇帝想起她们，先没了命的。
现在看着三人的互动，常子琳更惊奇的，是宫里忠仆不少，能放下身段和宫女一起做粗活的主子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