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一种，都彻底冲刷到了魏诚心中残留的愤怒、不解、悲伤，即使过去因为她和太医通奸让他有多愤怒，在现在看见她的肚子，魏诚从未有一刻怀疑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死去那个太医的。
宁玉珍始终低垂着眸子，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便收回了视线，不肯再抬眸看一眼。
许是赌气，许是怨恨，事到如今，长久以来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宁玉珍也分不清究竟对皇上是爱还是恨。
可到了现在，是爱还是恨都不重要了，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有恨，如果不是皇后的奸计，如果不是他不愿听自己辩驳一句，莲香怎么会死。
莲香像是曾经爱慕过皇上的她，在那个夜晚，撞上了匕首自尽。
现在，只有宁玉珍，只有对权势向往的宁玉珍。
“孩子......几个月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有五个月多了。”
魏诚闻言一愣，五个月，如此算来，在进冷宫前，她就已经怀上了孩子，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周遭环境，即使有人精心打扫过了，仍能看出宫宇的破旧，明明是朝阳正落下的时候，这门前的阳光却在逐渐退后，有了要消失的迹象。
他曾经与她畅想过的孩子如今有了，两人之间早已没了当初的亲密，魏诚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皇上，虽入春，但这儿的风还是大，您和宁......小主先进屋再说话吧。”福禄在一旁提醒道。
说的话正中了魏诚下怀，身为一国之君，魏国的一切都该是属于他的，可他却怕提出想要进去看看的请求，被面前表情都显得生疏了许多的宁玉珍拒绝。
听福禄这么说了，宁玉珍就是心里再不情愿让他们进去，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将来，也正好能在皇上那留下在冷宫过的不好的印象。
宁玉珍给倚翠和常嬷嬷使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宁玉珍，直接把魏诚挤了出去，在两人之间挡的严丝合缝。
被这么对待魏诚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愧疚，如果不是他当初那么做，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比他看的要清楚，魏诚无比后悔自己的一时怒气上头冲昏了头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他抬脚跟上主仆三人进了屋，里面的摆设更是加重了他的难堪和歉意。
宁玉珍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魏诚的反应，见状，并未开口诉苦，而是任由魏诚在屋内到处打量，即便只是一间根本算不得多大的屋子，魏诚像是在用目光一寸一寸抚摸，感受她在这过的日日夜夜。
没有主子的指示，倚翠和常嬷嬷站在墙边，仿佛屋里没有旁人似的，站的笔直，也没给魏诚倒茶，好似在无声的抗议，看的福禄出了一头的冷汗。
趁两个主子各自做着各自的事，福禄悄无声息地凑到倚翠身边，用气声说道：“倚翠姑姑，您和旁边这位嬷嬷跟奴才一块出去吧，别扰了皇上和宁小主相聚不是。”
倚翠瞥了眼用眼神祈求自己的福禄，看向宁玉珍，得了后者的允许，才带着常嬷嬷和福禄出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了，三人站在门口守门。
到底只是个小房间，在宁玉珍喝完一杯温水后，身旁的位置凹陷下去，低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语气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在冷宫，过得好吗？”
宁玉珍不咸不淡地回道：“冷宫虽比不上工匠费劲心思装扮的翊坤宫，但也不是多差的地方。”
声音停顿了片刻，许是在斟酌语句，“到底是比不上外面，冷宫果真阴冷潮湿，朕从前从未来过这里，没想到这儿的日子会这般不好过。”
不好过还是要过，难不成就这么一死了之么？宁玉珍难免觉得有些心酸，有孕之后当真是容易多愁善感，只是听了他的几句话，几颗晶莹的泪珠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落在浅色的衣裙上，留下几团深深的印记。
掌心有些粗糙的大手覆盖上宁玉珍搭在腿上的手背，她下意识想要缩回去，却被紧紧按住不能动弹。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珍珍，是朕错怪你了，害你受了那么多苦，是朕的错。”
迟到太久的道歉已经没有了意义，宁玉珍只知道是时候该示弱了。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的更厉害了，覆盖在手背上的手掌挪到了肩上，顺着力道，宁玉珍靠在了宽阔的怀中，抽泣使得她的身体轻轻抖动。
贴在胸膛上，宁玉珍能清晰的听到跳动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差不多时候收了泪水，声音依旧哽咽。
“皇上说的做的都是对的，是我没有福分守在皇上身边，我没有什么能求皇上的，只求皇上看在两个孩子是无辜的面上，带他们离开冷宫，为他们找个合适的娘娘养在膝下，我就算此生无憾了。”
靠着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僵了一瞬，宁玉珍被一双大手扶住肩膀，微红的双眼对上魏诚震惊的目光。
“珍珍，你说什么？你说......两个孩子？你肚子里的是双胎？”
宁玉珍不慌不忙地抬手擦去泪水，轻轻点了点头，“多亏了太后娘娘惦记，派了吏目给我把了脉，才知晓我肚子里是两个孩子。”
此话一出，魏诚心中的喜悦再克制不住，登基之后他甚少将情绪外露，这次他不再控制，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他心心念念的，和面前之人的孩子，不仅是一个，是两个，是祥瑞啊。
魏诚小心试探着想用手抚摸一下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感受到了孩子在里面踢他，魏诚记得，上一次这么亲密地亲自感受还在腹中的孩子，是贤妃怀荣锦的时候。
下一瞬，他的手被大力蹬了一下，魏诚不可思议的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心，刚才那一蹬，好像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孩子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