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奴婢进宫的时候岁数最小,也是最瘦弱的那个,没人愿意选一个看着便活不长久的病秧子,是皇后宫里的常嬷嬷将奴婢捡走,她为奴婢取了名字,冠她的姓氏。”
“常嬷嬷让奴婢忘记进宫前的一切,以常子琳的名字重活一世,奴婢一到坤宁宫便病了,是常嬷嬷一边去伺候主子,一边忙里偷闲的亲自照顾奴婢,奴婢在她的身上,久违的感受到了娘亲的爱。”
回忆起从前,常子琳的脸上浮现起向往。
“常嬷嬷事无巨细的教会奴婢如何伺候主子,如何讨主子欢心,她曾说,前朝是男人的战场,后宅便是女人的战场,主母是将军,而我们做下人的,就是小兵,听将军的指挥不能有半点怨言。”
“宫中势力变化波谲云诡,一定要有眼力见,才能活下去,倘若有一天,她不幸离开,皇后不是良木,一直为皇后做事,最后只能落得一席草席裹尸的下场,该去另寻一能与之抗衡的主子。”
“没成想,常嬷嬷一语成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多久,便死在了皇后与嫔妃的斗争之中,一席草席,从角门出,成了乱葬岗里众多的一个,奴婢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听旁人说,死相极惨,全尸都不曾保全”
“她原本可以不死的!常嬷嬷曾给皇后出过别的更稳妥的招数,但皇后一意孤行,并未听取,最后计划失败,常嬷嬷也丧了命,或许她失去的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宫人,但奴婢失去的,却是最后一个待奴婢像亲生女儿的家人!”
常子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奴婢在来冷宫前,时常听到您的名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或许,这次被皇后派来冷宫,也是奴婢的机遇,奴婢只求,待娘娘您出了冷宫,稳固地位后,能协助奴婢,报仇雪恨。”
听了她的故事,宁玉珍抿了抿唇,和倚翠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头,宁玉珍垂眸,示意倚翠去问。
倚翠会意,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只说地上凉,嬷嬷岁数大了,跪久了对腿不好。
待把人扶到凳子上坐下,倚翠轻声问道:“嬷嬷方才说,常嬷嬷是在皇后和嫔妃之间的斗争而死去的,据奴婢所知,从潜邸里跟着皇后出来的,只有三个嫔妃,不知是哪个?”
“是......宜贵人,常嬷嬷被皇后安排进宜贵人那,趁机在膳食里下了药,加上宜贵人在天香苑受了气,导致小产,皇上为了宽慰宜贵人,不能动她贴身伺候的宫女,便对刨去两人外,最大的那个下手了。”
宁玉珍回想一番,之前好似是有听莲香提过一句,宜贵人小产后一天,角门那送走了一个人,但当时自己刚被册封为嫔,对于此事并未过多关注。
“常嬷嬷,你既说计划失败了,可宜贵人不是已经小产了吗?怎么算的上是失败?”
常子琳苦笑道:“当时皇后打算的,并不是让宜贵人小产,而是让她胃口大开,孩子在肚子里长得过胖,到时生产定会难产。”
闻言,宁玉珍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是她低估了皇后的狠毒,如果只是失去了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不足以让宜贵人伤心欲绝。
如果宜贵人一直平安养胎到快要生产,却因为孩子过大,难产窒息而亡,看着那已经足月的尸身,宜贵人只会更加痛苦。
皇后这些年看上去一心礼佛,甚至愿意让贤妃协理六宫,分明是以不问世事的假象迷惑众人,背地里做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要不是常嬷嬷此时提及,她怕是到最后都不晓得皇后还做了这档子事。
思及至此,宁玉珍收回思绪,沉思片刻后,说道:“常嬷嬷,你也知晓,一个害我至此的人,对于从她那边来的,警惕总是多些,这样,劳烦你把我怀了双胎的事传给皇上,我便答应你。”
常子琳眸光一亮,连忙应下。
“对了,倚翠。”宁玉珍看向倚翠,示意她把金瓜子给常子琳,“常嬷嬷,一码归一码,这金瓜子是你该收的,你就拿着。”
摩挲着手心的粗糙,常子琳沉默片刻,诶了一声,把金瓜子放入自己荷包,行了礼,便离开去为宁玉珍做事了。
等人走了,芙蕖躬身问道:“主子可是想要通过此事,看看常嬷嬷会不会跟皇后通信?”
“没错。”
“不仅如此,皇后要是知道我怀的是双胎,一定不会让这消息传到皇上那去,定会竭力阻止,之前福禄会给我送厚衣裳,证明皇上已经没有当时的生气,不管会不会因为孩子放我出冷宫,养心殿至少会有些反应。”
“并且,皇后绝对不会忍,等她知道了,今日肯定会出现在冷宫,此事要紧,她一定会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芙蕖又问:“可是,如果皇上不在意呢?到时候面对来势汹汹的皇后?我们该怎么办?”
宁玉珍坐到床沿,捧起破了口的瓷碗喝了点热水,语气笃定,“他不会不在意,你忘了双胎在我朝的含义了?就算皇上厌弃了我,也会让我好好养胎,到时只需给两个孩子换个生母,便又是尊贵的公主皇子。”
“皇上不一定会全心全意爱一个女人,你要是说他爱那个宫女,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他爱宜贵人和冯常在,因为她们像那个死去的宫女,所以不允许她们有身孕,剥夺了他们做母亲的资格。”
“但这江山,在他心中一定是最重要的,宫外的事情我现在不知,但要是有灾祸,这两个孩子,能让动荡的局势稳定下来,安抚灾民躁动的心。”
宁玉珍停下话头,扬起的笑容含着苦涩和勉强,这两个孩子要是能来的再早一些就好了,再早一些,也不至于跟着她,在冷宫里受罪。
她会让常嬷嬷出去报信,实在是无奈之举,更是在赌,毕竟她需要太医把脉确定是怀了身孕,而不是身体出了别的岔子,比起齐嬷嬷,至少常嬷嬷曾帮助过她,能相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