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后的第二日,宁玉珍有了金花,话本也不看了,每日拿根棍子前头绑根羽毛,逗金花玩,就差亲自上手照料它的吃食了。
直叫莲香说,主子抢了她的活计。
四月的雨下的淅淅沥沥,打在瓦片上,声音清脆,砸在桂花叶子上,压得它往下坠了坠。
宁玉珍面上淡定,实则内心焦灼,时不时看向窗外。
不是在赏景,她在等殿试的成绩,不知兄长是否考上了。
就连绮兰,也跟着宁玉珍一块失了魂似的,清扫屋子时,一失神,将架子上的一件瓷器弄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响声惊动了一屋子人,外头守着的小安子一并给惊到了。
绮兰慌忙蹲下身子要去捡碎瓷片,被小安子拦住,“我来捡我来捡,绮兰姐姐是女子,女子的手娇嫩,免得被划破了。”
说着,朝绮兰一笑。
小安子面白,岁数比莲香还要小一岁,样貌更偏向翩翩公子那样,若不是在宫中做太监,在外头,那也是能被人称一声俊俏的。
如此一笑,更是容易让人面红耳赤。
绮兰看惯了,此时却像是被这笑容给刺着眼睛了似的,慌乱避开了视线,退后一步将地方让出来,好让小安子捡干净。
小安子对绮兰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手脚麻利的收拾掉,去外头扔了。
宁玉珍让倚翠出来瞧瞧,便瞧见了这一幕。
待小安子走了,绮兰恍然回神,抬腿要进里间给宁玉珍报备一下瓷瓶碎了的事。
倚翠将人拉住,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你今儿怎的回事?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我头有些发昏,可能是昨晚冻着了。”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歇着,小主刚病好了没多久,莫要将病气感染给小主了。”
绮兰猛地摇头,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没事,现在鼻子也没塞着,也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先进去跟小主说事去。”
话音刚落下,绮兰马上挪步绕过倚翠,脚步加快进了内间。
对于绮兰古怪的行径,倚翠很是狐疑,趁着绮兰去烧热水时,将事情告诉了宁玉珍。
宁玉珍听后倒是不觉得多奇怪,只说倚翠是多虑了,她解释道:“前几日不是殿试,今日会出成绩,绮兰许是同我一样,惦记着我兄长的成绩,才会如此。”
倚翠却不认为,她总觉得绮兰有事瞒着大家,偏生宁玉珍和绮兰自小一块长大,情分非同寻常,根本不会对她起疑,唇瓣嗫喏许久,最终闭上了嘴。
宁玉珍确实没将这事放在心中,她和绮兰同岁,而兄长只比她大三岁,宁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小时候三人也曾不顾身份的玩在一起,直到岁数大起来了,懂事了,方才分开。
抛开身份不谈,兄长待绮兰如亲妹妹没什么区别,绮兰担忧兄长的成绩,在宁玉珍看来更没有问题。
再说这样的情分,绮兰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主仆二人等到了夕阳落山,天边黑了,雨声渐渐消失时,才听见那一声期盼许久的皇上到。
宁玉珍比任何一日都要勤快的迎上前,魏诚知晓她的是为何,故意卖了个关子,逗她玩,将人逗得生气了才肯笑着求饶。
“你兄长果真是有些本事的。”魏诚回想起那张答卷,不由称赞,宁承安确实很合他的胃口,“你兄长中了状元。”
宁玉珍大喜,心底仍有些不敢相信,追问道:“当真?”
“皇帝金口玉言,我还能骗你不成?”
宁玉珍高兴的把金花抱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放回地上。
她大喜过望,状元的岁数大多都在二十五六,兄长今岁不过二十便高中状元,那是何等的荣光,光宗耀祖的大事。
一甲三人,状元、探花、榜眼,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修撰虽只是个从六品的官职,但那也是京官,到底和京外官就分出了差距。
魏诚瞧她高兴,心里跟着欢喜。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这次的殿试有能力者还真是不少,我在状元和探花之间的人选上,想了很久,最终是看他们二人的画像,才定下的。”
知晓兄长中了状元后,宁玉珍一颗心算是稳稳当当落下了,听魏诚如此说,不由好奇问道:“竟还有比我兄长还要俊俏的男子?”
倒不是宁玉珍自卖自夸,那日殿试,她粗略看了一圈,整日埋头苦读,加上紧张,大多面色惨白,谈不上多好看,只能说是过得去。
何况,宁玉珍宁承安兄妹俩长得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二人是龙凤胎,从宁玉珍的相貌上就能看出,宁承安长得就不差。
魏诚笑说她是觉得自家人哪哪都好,接着道:“那探花还是和你一个地方出来了,名叫邓修竹,不知你是否认识。”
话音落下,宁玉珍面上的表情都僵了一僵,她竟不知那日殿试邓修竹也在,若是知晓,她定然是不会去的。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提及邓修竹,宁玉珍腹中情绪依旧乱成了一团。
她庆幸刚好低下了头逗弄金花,否则让魏诚瞧见,怕是会心中起疑,方才他提起邓修竹时,并不是在问她,估摸着已经知晓了一切,这时可万不能隐瞒了。
宁玉珍快速整理好情绪,实话实说了,“认得,邓家与我家是邻居,我们三人自小一块长大。”
“如此说来,你们二人还是青梅竹马了?”
魏诚看向宁玉珍,含着笑,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似乎是在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宁玉珍脑袋快速转动,想着应对的话。
两家曾有结亲的意愿,但只在口头上说了,生辰八字并未交换过,落不了旁人口舌,皇上去查定然也不会大张旗鼓。
这般一寻思,宁玉珍回道:“确实算的上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因着是邻居,我娘和邓夫人相处的也不错,便时常约着一块喝茶,两家关系不错。
那年我三岁,照顾的下人打了会盹,我跌跌撞撞掉进了池塘,若不是邓编修正巧来寻我兄长,只怕我现在无福陪在子安身边了。”
魏诚眉头一挑,搁下手中茶盏,大手抚上她的头顶,笑容真实了多。
“要真这般论起,邓修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他文采也不错,将来若是有什么好差事,我会记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