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儿子的话,赵氏立刻从情绪中抽离,连声道:“是了是了,娘娘,咱们还是先进去说吧。”
宁玉珍和赵氏并肩而行,身后是赵氏一双儿女和倚翠芙蕖。
宁明欢被赵氏和宁承安养的天真烂漫,一进门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架子上精美的瓷瓶,目光触及正中央的一个水晶瓶子时,更是挪不开视线。
“欢儿可是喜欢那瓶子?”宁玉珍见她专注的样子,不由失笑。
宁明欢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认真地摇了摇头,小小的人儿故作严肃,“姑姑,来之前娘跟欢儿说,皇宫里的东西都是皇上的,不能随便拿走,所以虽然欢儿喜欢,但欢儿不想让姑姑难做。”
小姑娘说着与她年纪很是违和的话,让宁玉珍听的心软成一片。
她示意倚翠去把水晶瓶子取下来,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屋外照进来的阳光透过瓶子洒落在地,好似天上的星星掉落,比精美的瓶子还要吸引人的视线。
到底还是个孩子,宁明欢表面上装的再怎么成熟,还是控制不住盯着地上的光亮眼神闪烁。
“欢儿,来。”宁玉珍朝她招招手,把手中的水晶瓶子塞到她怀中,“喜欢就带回去,这是皇上赏赐给姑姑的,那就是姑姑的,姑姑的就是欢儿的。”
宁明欢紧了紧手臂,生怕瓶子摔地上了,即便宁玉珍都这么说了,她还是扭头看向赵氏,得到后者的同意后,她高高兴兴地谢过宁玉珍。
“皇上一定很喜欢姑姑!不然也不会给姑姑送这么好看的瓶子,欢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呢。”
宁明欢的童言童语天真烂漫,清澈的眼睛瞧不出半点被复杂关系污染产生的杂质,直勾勾看着宁玉珍,让她心神一晃。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清澈,这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赵氏见宁玉珍愣在那没有说话,想到她在冷宫里的心灰意冷,生怕宁明欢是戳到了她的伤心事,低声斥责道:“欢儿,忘记娘怎么跟你说的了吗?少言慎言,怎么一进宫心野了就忘了个干净?”
“嫂嫂,跟欢儿无关,是我晃神了。”宁玉珍连忙拦着赵氏,转而把话题引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明诚身上。
“诚儿的腿,可好些了?”
原本是邴御医在做,但邴御医自尽后,一直没找到好的大夫治疗,只能暂时先拖着,直到宁玉珍从冷宫里出来,位至妃位,才重新托皇上找到一个老大夫出山治疗宁明诚的双腿。
说到这事,赵氏脸上绽开了笑颜,“好多了,多亏了娘娘,不然诚儿只怕是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挪动,哪还有机会进到宫里来见见世面。”
“诚儿能有今日,是姑姑的功劳。”宁明诚心存感激,一直想做些什么报答,眼下正是时候,他缓缓曲起膝盖,便要给宁玉珍跪下。
宁玉珍担心他的双腿还不利索,想要去扶他,赵氏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宁玉珍立马会意,卧床许久的人,在好了之后一定想让世人看看他恢复的有多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被大夫判定不能再下地,现在却能好好的站着坐着跪着,如何算不得救人一命。
思及至此,宁玉珍坐了回去,结结实实了接下了宁明诚的三个响头。
宁玉珍还是心疼他刚好些,让芙蕖扶他和宁明欢去院子里坐着赏花逗鸟,她与赵氏还有要事相谈。
倚翠跟在她们身后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和养好了伤的小安子一起守门。
屋里头只剩下赵氏和宁玉珍两人,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嫂嫂,不知我写信来让哥哥问的事情,可有结果?”
赵氏的脸色顿时退了血色,想到那事,赵氏是有些犹豫的,抿了抿唇,耳畔回荡着临行前宁承安说的话,赵氏还是将事情详细的告知了宁玉珍。
屋内一时间没了人说话,宁玉珍自认为在后宫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再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惊奇害怕紧张,直到她从嫂嫂口中得知了当年宁家发生的事情。
只觉得通体寒凉,双手发麻,难以动弹。
此时,一束温暖的阳光正巧落在了宁玉珍身上,融化了一身的冰雪。
宁玉珍心底有了计较,扭头肃声道:“嫂嫂,此事事关宁家上下几百号人,千万不能传出去,从滁州回来的信件经了几人的手?”
赵氏也清楚此事重大,更别提滁州的宁大人和宁夫人了,她回答,“信件是夹在娘让商队送来的旧书里头,便是我和承安找也找了许久,商队的人还是娘手下最信任的,想来中间不会出什么岔子。”
“信件也只有我和承安看过,一看完便点火烧了,绝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就好。”宁玉珍这么说着,眉间的褶皱却没有少一条,“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先帝竟也没有同皇上提过一句,如果皇上知晓,他一定不会让我活到现在。”
赵氏的手温暖柔软,覆盖在宁玉珍冰凉的手背上。
“娘娘不必太过悲观,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即使皇上再想去查,当年的人也早已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您现在怀着孩子,还给皇上生下一对儿女,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您做什么。”
宁玉珍微微点头,但帝王的心思,谁能预料,何况,就算皇上不会对她做什么,那宫外为官的父亲和哥哥呢,还有经商的娘亲,书香门第的嫂嫂,侄儿侄女,宁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都是人命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不敢赌。
宁玉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看来,那人也留不得了。
赵氏心思敏锐,察觉到了宁玉珍的变化,到底没再劝什么,论起私心,她也希望事情万无一失,让真相永远埋藏。
这事好似一把尖锐的刀,悬挂在头顶,宁玉珍和赵氏心里都不安的很,聊了没多久,想要留她和两个孩子在翊坤宫吃一顿便饭,宫门口来人了,说是时候差不多了,该送赵氏和两个孩子出去。
宁玉珍瞧她眼熟,不是什么生人,还是多了个心眼,让小安子一同去,看小安子安安全全送完人回来,宁玉珍紧张的情绪才得到一瞬的缓解。
只是轻松的时刻没有保持太久,门口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到!”
宁玉珍心头一跳,下意识从软榻上起身。
“快坐下,别瞎走,小心着点身子。”
魏诚牵着宁玉珍的手坐了回去,感受到手中冰冷僵硬的触感,他微微蹙眉,想用自己的手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