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诚看着生死不明的宁玉珍,脸色沉沉,好似能滴下墨水。
太后岁数大了,身子骨不算特别好,入了四月还披着斗篷,见宁玉珍衣衫湿透,虽说没有外男在场,但还是让净夏取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躺在那的宁玉珍盖上。
福禄领着邴元青匆匆赶来。
路过半蹲在那身形有些摇晃的季贵人时,邴元青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扫而过,收回视线上前给宁玉珍把脉,确定问题不大后,魏诚发话,让倚翠和福禄跟着,送宁玉珍回翊坤宫。
待他们离开了,魏诚站定在仍半蹲着的季贵人面前,看着她手上的伤口,一言未发。
良久,他沉声说道:“季贵人,你残害嘉嫔,是所有人亲眼看见的,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季贵人微微抬头,看了人群一眼,眼神逐渐灰暗。
忽的,嘴角向上一弯,轻轻摇了摇头,“嫔妾罪无可赦。”
魏诚定定的看着她的脸,抬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拔走了季贵人头上固定发髻的发簪丢在了地上,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了下来,引得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下女子盘发的发簪,无疑是对女子最大的侮辱。
季贵人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被池水浸湿的裙角上,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魏诚不再看季贵人一眼,侧目给了福海一个眼神,径直往外走去。
后者会意,手一挥,候着的两个宫女上前将季贵人拉起来,像押犯人一般,押着季贵人跟在众人身后,前往坤宁宫。
太后在路中间与众人分道扬镳,回了慈宁宫,而魏诚则前往翊坤宫看望宁玉珍,剩下的人全部都去了坤宁宫,旁观皇后审问季贵人。
林忆柳担心宁玉珍的状况,心里着急,想要先行一步,被鱼梵音拽住了胳膊。
“莫慌,嘉嫔那有皇上有御医,你去了只能是添乱。”鱼梵音说完,见林忆柳终于冷静了点,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去坤宁宫才是要事,看看害了你姐妹的人,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林忆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上众人的脚步。
不多时,到了坤宁宫后落了座,季贵人头发散乱的被带了上来。
皇后手上转动佛珠的速度越发的快了,珠子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的坤宁宫显得异常清晰。
“本宫和皇上太后刚放下筷子,便听有宫女说你和嘉嫔起了争执,你和嘉嫔的宫女都站在小径口,再一进去,所有人亲眼瞧见你从树底下出来,而嘉嫔则是在鲤鱼池里生死不明,旁边再无别人。”
整串的佛珠被皇后重重拍在椅子把手上,“说!你为何要推嘉嫔下水?”
季贵人还没开口,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到!”
皇后和季贵人两人的神色微不可查的慌了一下,及时恢复了正常。
“皇上怎么来了,嘉嫔的状况可还好?”
皇后起身相迎,顺便把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青黛在旁边摆上椅子让皇后坐。
“嘉嫔没事。”魏诚在上首的位置坐下,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不断扭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戒,“朕来看看,你这审的怎么样了,你继续罢。”
“季贵人,本宫方才问的,你如实道来。”
“嫔妾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如各位所见,是嫔妾亲手推的嘉嫔入水,嫔妾认罪。”
梁嫔悠悠开口,“季贵人为何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你和嘉嫔怎么会在鲤鱼池那起了争执,难不成,你们两人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才直接认了罪?”
闻言,鱼梵音诧异地看了梁嫔一眼,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梁嫔问的问题还真是令人惊讶,一问就问到了点上,看来用不上自己说话了。
梁嫔话落,汪贵人又给接上了,“说不准,季贵人是有苦衷呢?”
她声音细弱的,好似苦主是她。
皇后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帮扶汪贵人是个错误的决定,想要说话,却被魏诚开口打断。
“梁嫔问的好,你和嘉嫔,为什么会出现在鲤鱼池,又为什么会起争执。”
不管旁人讲了什么话,季贵人始终视线低垂盯着地上,一动不动,像座雕塑般矗立在中间。
魏诚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如暴雨前的乌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饶是一向想说什么便说了,从不顾及什么的鱼梵音,此刻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室内安静的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清晰可见,他注视着季贵人,突然回想起在御花园的时候,出现在孙常在碗底的冤字。
那碗汤,好像是冬瓜虾仁汤,如此一来,所有发生的连接在一起,事情一下就清明了。
魏诚从来不相信什么冤魂索命,至于为何会在汤里突然出现冤字,他也不愿再去往深了想。
他眯了眯眼眸,语气充满了压迫感,“季韵,上次嘉嫔落水也是在鲤鱼池,那时的冬水,便是做了你的替罪羊吧。”
此话一出,林忆柳的手猛地抓住椅子的把手,她根本没想到,一直与她们姐妹相称的季韵,居然包藏祸心已久,很早之前就谋害过宁玉珍。
亏她刚才还觉得是有误会。
林忆柳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缓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愤怒,偏过头,不再看跪在中间,在魏诚说完话后,身形僵硬了许多的季韵。
贤妃注意到林忆柳情绪上的变化,多留意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始终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刚还说季韵或许是有苦衷的汪贵人脸色难看,那时她还未入宫,怎么能晓得之前还发生过这么一档子事。
“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鱼梵音旁观许久,不忘再火上浇油一把,“臣妾记得,嘉嫔之前待季贵人可不差,有什么都想着给她也送一份,好心喂了狗了。”
梁嫔难得和鱼梵音站在了同一阵营,抬手用帕子半遮住嘴角的笑意,嘲讽的言语却是遮盖不住的。
“可不是么,瑜嫔妹妹说的对,白费了嘉嫔的一片好心,当初季贵人刚入宫,可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若不是嘉嫔三个带着季贵人,只怕她现在仍是一副怯生生不讨人喜欢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