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见惯了冷暖的倚翠也止不住为主子感到心酸。
皇帝的心属于天下百姓,属于众位臣子,唯独不能单单属于一个人。
皇帝的爱是博爱,同时也是无情的。
宁玉珍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当局者是真的不明白吗?还是打心底的不愿去明白。
金花的死几乎带走了宁玉珍所有的精气神,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宁玉珍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独自在颐和轩养了八九天,才堪堪恢复了些。
此间竟也不见皇上来看望,只派了福禄来问了问,知晓宁玉珍无事后,就再没来过了。
倒是冯常在那热闹不少,时间渐渐冲淡了储秀宫上方萦绕着的悲伤,因着皇上几乎日日宿在冯常在那,前去拜访的人不少,其中便有瑜嫔鱼梵音和林忆柳。
宫里不少人在那嚼舌根子,说宁玉珍失了宠,往日与她关系最好的两个见她失势,转头去巴结正得宠的冯常在了。
放在过去,那些人看见莲香定是要作鸟兽散的,如今倒是胆子大了不少,对着莲香的面都是冷嘲热讽,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惹得挨了板子养了几日才好的莲香又是一阵生气,那架势,要不是绮兰和倚翠拦着,就要冲出去跟嚼舌根的一较高下去。
生气的同时,又担心上了,生怕那两位真如旁人说的成了墙头草,愣是没敢告诉宁玉珍,生怕让主子伤心,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塌了。
宁玉珍最后还是听倚翠说的,知晓莲香的担忧,她不由笑道:“小丫头一个气性倒是不小,放心吧,瑜嫔和林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不也知晓冯常在是怎么回事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只是奴婢听在耳朵里,实在是不得劲。”莲香小脸鼓成了个包子,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受了委屈的是她似的。
绮兰端了盘糕点进来,调笑道:“小主有所不知,莲香那日听见那几个宫女嘴里不干不净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她们的嘴。”
“是啊,要不是奴婢和绮兰一同拦着,真让莲香这丫头冲上去了,恐怕眼下莲香的恶名算是在宫里传遍了。”倚翠跟着附和道。
宁玉珍听着,心中泛起了酸涩,放在以前,颐和轩的宫女太监们走出去,何时这般被对待过,若不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也不至于让莲香的“恶名”传出去。
等到了岁数,宁玉珍便想着要将两个小的都嫁出去,世上哪有密封的墙,女儿家的名声总是要紧的。
主仆四人正说着话,门外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宁玉珍抬眼瞧见站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的宜贵人,顿时冷了脸。
“你来做什么?”
金花的死,相当于她和宜贵人之间仅存的面子直接被撕碎,宁玉珍此时见到宜贵人,自然省去了往日的场面话。
身旁的三个伺候的,见到宜贵人齐齐绷紧了脊背,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生怕宜贵人在颐和轩里使坏,陷害主子。
宜贵人的脸皮厚了不少,丝毫不在意面前四人的态度,施施然走到榻边,伸手擦了把美人榻,纤细的手指放在眼前搓了搓,才搭着芙蕖的手坐下,好似是在查看榻上是否落了灰尘。
此番举动,给莲香看的咬牙切齿,但还未到被冲昏了头脑骂人的程度,硬生生把胸口翻涌的厌恶给咽下肚子里。
“珍妹妹这话说的,我瞧颐和轩门可罗雀的样子,怕你一个人养病孤单,特地来陪陪你。”宜贵人斜靠在榻上,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对上宁玉珍的视线,“我也是好心来看你,你们颐和轩就是这待客之道?连杯茶都不知道奉上?”
阴阳怪气的语调飘进几人耳朵里,莲香顿时忍不住了,笑容不达眼底,“宜小主说笑了,您都说颐和轩门可罗雀了,哪还有待客的茶叶,您要是愿意喝,尽管去冯小主那,那的茶叶最新鲜,定然合您的口味。”
宜贵人本就因为冯常在受宠一事,心中烦着,听了莲香的话眼神里像是夹了刀子似的,往莲香脸上抛去,她厉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个贱婢插嘴!”
“连翘!给我掌嘴!”
“是!”
连翘应声,脸上表情带了几分凶狠,气势汹汹地就往莲香的方向迈去。
莲香毫不慌张,宁玉珍待几个宫女跟亲姊妹似的,从不亏待她们的吃穿用度,导致莲香岁数虽小,长得却比旁人高壮些,此时看向连翘,还需低下头去,这一幕怎么瞧怎么滑稽。
宜贵人自然也发现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头不断宽慰自己,现在要去掌嘴的,是她这边的人,莲香长得再高,还不是要被打?
这么想着,宜贵人的面色好看多了,眼底闪着兴致勃勃的光。
连翘站在莲香面前,高高抬起手,还未落下,先被一旁的倚翠狠狠推了一把,“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疼的连翘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半天起不来。
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宁玉珍,被绮兰搀扶着站起身,俯视着靠在榻上的宜贵人,“我有教养,我称你一声宜姐姐,但,这不代表允许你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
“倚翠,刚连翘要干什么,你且直接还回去,这事即便是闹到了皇上面前,也是咱们占理!”
“你敢!”
宜贵人猛地站起身,直直地和宁玉珍面对面,贴身伺候的宫女若是被打,就相当于打了主子的脸,宜贵人如何能允许过去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宁玉珍反抗回来。
“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要因你掌嘴了连翘而惹得我动了胎气,我看皇上到时候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闻言,倚翠下不去手了,要真让宜贵人动胎气,皇上定然是要偏向宜贵人的。
宁玉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唇瓣紧抿,良久没有说话。
见状,宜贵人不由笑出了声,“哼,我当你是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连翘,还不快起来?我让你干的事可还没干完呢。”
她又坐回到了榻上,看着连翘从地上爬起来,宜贵人嘲讽的话语接二连三地从口中脱出,“倒让我瞧瞧,是连翘打的巴掌脆,还是你侄儿双腿的骨头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