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氏的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有想到，如今都到了京城，谁的医术能高过太医院的太医！
“欢欢在说什么？”
赵氏正想着，门口响起一道男声。
宁明欢往门口一看，圆溜溜的眼睛顿时亮了，她张开双臂让身旁伺候的丫鬟将她抱下来，两条倒腾着往站在门口的宁承安身上扑去。
宁承安弯腰将跑的摇摇晃晃的宁明欢抱入怀中，笑着拿脸蹭了蹭她娇嫩的皮肤。
“爹爹，欢欢刚才说，要是有特别厉害的大夫，哥哥的病肯定能马上好。”
“是啊夫君，咱们既然都到了京城，为何不请太医来看看？”赵氏从椅子上起身，压低声音道：“听闻，玉珍已经升至嫔位，这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想来皇上是宠她的，若是能让玉珍从中斡旋，皇上应当不会吝啬一个太医。”
宁承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将怀中的宁明欢交给丫鬟，自己则带着赵氏出了门，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才接上话。
“后宫生存不易，玉珍独自一人在那，且不说有多危险，其中艰难便是我不懂，你作为她的嫂嫂，同为女子，你也该明白。”
赵氏抿了抿唇，她当然知晓，出嫁前，虽说家道中落，但她爹也没少纳妾，后宅混乱不堪，能嫁到不准纳妾的宁府，赵氏无数次感慨自己好命。
她这般的家庭都已如此，更别说是后宫，生下的孩子讲不好就是下个一个坐上龙椅的，其中争斗定是层出不穷。
可，瘫在床上再不能行走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能有一线生机，做母亲的，总想为孩子争取争取。
赵氏眼中含泪看向宁承安，“玉珍出嫁前，欢欢和诚儿都爱缠着她一块玩，玉珍向来疼爱两个孩子，还望夫君递句话进去，便是请个吏目给诚儿看看，也好啊。”
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的声音、晶莹的泪滴，砸在宁承安的心上，却让他无比烦闷。
“胡闹！”宁承安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既知晓玉珍疼两个孩子，你就该明白，玉珍为何会入宫！”
赵氏愣在原地，唇瓣微张，眼底的泪珠不断盘旋，始终没有落下。
宁承安失望地看了眼赵氏，他从未将这些事讲与她听，过去是觉得这是玉珍的选择，不管如何，都不该让她一个做嫂嫂的为此事愧疚，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没本事，才要宁玉珍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入宫报仇。
于是他拼尽全力用功读书，考的状元，进了翰林院，留在京城，将来入朝堂，玉珍便不是一人孤军奋战。
可如今一看，若不让赵氏清楚明白，更是他作为兄长的失责。
当初选择赵氏，虽说她门第是低了些，但人拎得清，也聪明，提点几句，都能明白。
宁承安看着她怔愣的表情，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声道：“玉珍本该入邓家，做个清闲的正房夫人，却为了诚儿入宫心甘情愿做皇家妾，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如何能消耗这几世修来的亲缘，让玉珍为难？”
“诚儿是我们的长子，更是宁家的长孙，聪慧易被天妒，我会想办法，定不让老天就这么毁了诚儿。”
“夫君，对不起，是我想岔了。”赵氏终于缓过了神，泪水浸湿了布料，“在京城迟早会有好办法的，诚儿会好起来的。”
宁承安毫不在意肩膀上的湿润，他微微弯腰，将下巴搁在赵氏的肩上，沉声道：“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到了翰林院，如邓修竹猜想的，岑家没有来找事，岑浩和刘毅脸颊上仍留有淤青，见到两人并肩进来，愣是一眼不敢看他们。
过了一会，刘毅才小步踱到两人身边，不情不愿的给宁承安赔罪，不等宁承安说什么，抢先转身走了，脚步迈的大的，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
往日凑在岑浩身边的跟班们瞧见这一幕，纷纷闭上了想要讨论的嘴。
这天的翰林院，是新科进士们踏入翰林院的大门后，过得最安静的一天，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宁承安侧目看了眼坐在他隔壁的邓修竹，耳畔回想起昨日邓修竹说的话，那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偏偏被他听了个清楚。
难免让宁承安想起，被水波送走的荷叶簪，暗叹一声造化弄人，重新投入公务之中。
宜贵人小产后，在太医的治疗下，已经从昏迷中转醒。
芙蕖跪在床边，手中端着碗黑黢黢的汤药，舀了一勺递到宜贵人嘴边。
靠在软枕上的宜贵人面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整个人仿佛被精怪吸走了精神气，昏昏沉沉，好似天边的乌云。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汤药一眼，转过头去，声音嘶哑，“我不喝。”
“娘娘，您就喝了吧。”芙蕖劝道：“您不喝，这身子如何能好的起来？您喝了，奴婢马上给您喂蜜饯，不苦的。”
一声娘娘多么的刺耳，宜贵人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她让伺候的人不准叫她小主，一定要叫她娘娘，只等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让她们在人前喊她一句娘娘。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小产失了孩子，皇上陪了几天，见她如丧考妣的样子，没多久便没了耐心，不仅不再来长信宫，还将把她气的小产的珍贵人抬为了嫔，而她却只能在这床上枯坐，甚至连下地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年的宠爱好似黄粱一梦，宜贵人闭了闭眼睛，已经没了睁开双眼的勇气，她害怕，害怕睁开眼发现，眼前是那座小村庄，她从未走出过那。
宜贵人哑声开口，“以后，不用再叫我娘娘了，说出来只叫人笑话。”
芙蕖一怔，良久，才缓缓应声。
这时连翘提着食盒进来，和芙蕖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已经凉透的汤药转身出门了。
连翘将饭菜一样一样摆出来，虽说现在的长信宫面上已经失了宠，但膳房的人还是按照以往的规格，给的午膳。
毕竟宜贵人受宠多年，说不准后日就又得宠了，膳房的人不敢轻易怠慢。
待芙蕖回来了，才一块伺候着宜贵人用膳。
不过宜贵人还是吃的不多，每样动了两口，便偏过头一口不愿再动了，大抵是存了死心，又或许，是在拿过往的老招，想换皇上的心疼。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只能将饭菜给放回去，主子的事情，哪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置喙的。
“最近皇上都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