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兄长在朝为官，她也得小心行事，免得落人把柄。
虽说心中不舍，但宁玉珍还是站起身，亲自送宁夫人出去，趁着出去的这点时间，还能多说两句话。
两人并肩往外走，在经过博古架时，宁玉珍的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架子在众人惊慌的眼神中晃了晃。
倚翠再怎么反应迅速，也没有三头六臂，接不住所有掉落的摆件。
在保住两个瓷瓶后，碎裂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宁玉珍定睛一看，眉头微蹙，好死不死的，摔碎的是她第一次侍寝，皇上赏赐的那个水晶瓶子。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宁夫人双手合十，拜了拜，侧目见宁玉珍表情不算好，试探问道：“娘娘，这水晶瓶子是御赐之物，损坏了，皇上会不会责罚娘娘？”
宁玉珍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无碍，瓶子已碎，说什么也不能让它复原，走吧娘，我送您出去。”
两人行至门口，宁夫人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宁玉珍。
鼓鼓囊囊的形状，宁玉珍又红了眼眶。
她身为一宫主位，皇上太后赏赐的，嫔位每月的份例，还有之前兄长托人送进来的，到如今还没用完，现在娘又给她塞了，让宁玉珍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湿润。
要是时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她不用再面对后宫的纷争，身边有家人可以依靠。
宁夫人想要抬手为宁玉珍擦去泪水，手悬在半空，忽的反应过来身份的差异，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的珍儿，而是皇上的嘉嫔娘娘，是她见到也要恭敬行礼的人。
为了不给儿女添麻烦，宁夫人狠狠心，收回了手，慌乱地从怀中拿出帕子递给宁玉珍，柔声道：“娘娘莫要哭了，这儿人来人往的，被瞧去了不好。”
在宁玉珍接过帕子的瞬间，宁夫人转身踏出了门槛，动作毫不拖沓。
门口站着一个宫女，是魏诚派去接宁夫人的，刚才就在门口守着，等宁夫人出来，再给送出宫去。
宁夫人福了福身，“就送到这吧，臣妇告退了。”
说罢，不再停留，扭头跟在宫女的身后，逐渐消失在宁玉珍的视线中。
待走出一些距离了，宁夫人忍耐许久的泪水，才顺着脸颊滑落。
宁玉珍早已泪流满面，她微微抬起脑袋，想让泪水憋回去，视线却落在了被高高宫墙围困在其中的一片天空。
不由一怔，入宫后好似就没再抬头看过天空，宁玉珍深知这皇宫是座牢笼，如今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方方正正的牢笼，困住了如花似玉的嫔妃。
低头时，宁玉珍已经修整好了情绪，她收起了心中的软弱，重新为自己套上盔甲，眼神变回了宁夫人没来前的坚定，季贵人虽已死，但还有个皇后未曾铲去，这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皇后一日不倒，她一日难安。
倚翠扶着宁玉珍往屋里走，被莲香早早带走的绮兰也站在了廊下，唇角带笑，唯有红彤彤的眼眶和鼻尖，证明了她刚哭的很凶。
“娘娘，夫人刚才给奴婢塞了个荷包。”绮兰面带羞怯，脸颊泛着红晕，显然宁夫人不止说了这些。
宁玉珍调笑道：“给你了就收着吧，是不是说给你充嫁妆的？”
绮兰的脸颊更红了，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微微低垂下脑袋，想要遮掩自己的害羞。
“娘也真是的，好像本宫不会给你嫁妆似的，还要她补上。”
宁玉珍故作无奈，“绮兰，你同本宫从小便一起长大，本宫拿你当姐妹，将来你出嫁，嫁妆只会多不会少，这荷包里的钱你先拿着平时用，不用当嫁妆看。”
闻言，绮兰连忙摆手，“不不不，娘娘，若是只当平日里用的，也太多了点，还是充进嫁妆里吧，娘娘在宫里要用的银钱更多。”
说到最后，绮兰的声音弱了下去，再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下直接红透了脖子。
倚翠和莲香相视一笑，没有继续开口调侃绮兰，只是难得见到一向冷静的绮兰会这般害羞，一提到出嫁之事就跟全身涂满了胭脂似的，红透了，可算是让她们俩抓住绮兰的“把柄”了。
“好了，听主子的，这钱就留着自己用。”
宁玉珍不由失笑，“不逗你了，再逗下去，你怕是要自己煮自己，熟透了。”
“娘娘！”绮兰弱弱出声，福了福身，一扭身，脚下踉跄，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宁玉珍主仆三人在原地笑弯了眉毛。
笑够了，三人回了屋内。
碎裂的水晶瓶子静静躺在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更璀璨夺目。
宁玉珍盯着看了会，吩咐倚翠去取块布，把碎片给包好收起来。
“娘娘，到底是御赐之物，皇上知晓了应当不会责怪您吧？”莲香有些担忧，小脸皱在了一起。
“人走过的地方难免会有磕碰，后宫之中皇上赏赐的物件不少，一不小心损坏的也有不少，你何时见皇上为这种小事生过气？”
宁玉珍慢悠悠喝着茶，“再说，皇上赏赐了那么多东西，一个水晶瓶子，也不一定会记得。”
莲香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到地上。
两人说话间，倚翠已经把地上所有的碎片都给包好在布里，“娘娘，这包裹奴婢就拿去库房放着了。”
“去吧。”
待倚翠出去了，莲香走到博古架旁转了一圈，细细打量着，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宁玉珍难得见莲香动动脑袋去琢磨事情，好奇问道：“可是这架子有什么问题？”
莲香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奇怪，架子重量不轻，怎么就正巧被娘娘给撞的晃了一晃，摔碎了皇上赏赐的水晶瓶子，这瓶子可是娘娘第一次从养心殿回来，皇上赏赐的，意义还是不同。”
宁玉珍反倒看的更开，再有意义也不过是一个死物罢了，没有砸到人就好了。
见主子都不着急，莲香也不琢磨了，给宁玉珍取来绣棚，自己搬了张圆凳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一起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