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女慢慢悠悠晃到目送马车离去,仍站在原地发愣的彩萍身边。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彩萍姐姐这是怎的了?连着好几日瞧你魂不守舍了。”
彩萍侧目看了眼来人,见是当初主子不得势时,在窗外冷言冷语中的一位,顿时没了好脸色。
她冷声道:“与你有何关系?活都做完了?有闲心在这管起我的事来了,莫不是偷跑出来躲闲的?还不快滚回去做事?”
训斥完那小宫女,彩萍转身离去。
宫女嘴上应是,面上赔笑,在彩萍看不见的地方,不屑地撇了撇嘴,嘟囔道:“什么玩意儿啊,神气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主子,真是大葱掐了头——装蒜。”
说罢,回了院子里,寻那帮宫女太监们说闲话去了。
彼时季贵人刚被送到了养心殿,太监们将人在架子床上搁下,便退了出去。
魏诚踏入内室时,抬眸瞧见床上那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睡着了一般。
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架子床不远处看了一会。
看着季韵在烛光下微红的脸庞,他想到第一次翻季韵的绿头牌,那晚她怯懦的模样很是小家子气,加之动不动就哭的,惹得自己不快,不过一会就将她送了回去。
再看现在,不过过了几月,同往日留下的印象相差甚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愈发落落大方了。
正想着,床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朦胧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魏诚,轻声喊了句皇上。
魏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韵睁开的双眼,一双秋水般的,极其清澈的眼眸,给本就能算的上七八分的容貌,添到了九分。
便是这么一双眼睛,将他留在了景阳宫东配殿,在两人一同下了次棋后,魏诚对季韵开始有所改观。
裹着季韵来的锦被被动情的人无情的丢在了地上,不同温度的交融,使得整个房间都开始变得炙热,加快烛台上蜡烛的融化,直到灯芯闪动一下后,完全熄灭,架子床也在同时停止了晃动。
魏诚瞧着时间尚早,便让季韵再休息会,待会再回去。
两人并肩躺着,魏诚经过一日的劳累,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季韵早上起的晚,此时没有困意,趁着魏诚看不见,时不时扭头去看他。
哪知魏诚能清晰感受到身边的变化,睁开眼将她的小动作抓个正着。
“朕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
季韵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在昏暗的烛光下瞧着更多了些娇俏。
魏诚来了兴致,挑眉问道:“那你为何总是扭头来看朕?”
“我......”季韵扭捏着,修长如葱白的手指在锦被上搅动,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魏诚不耐,催促道:“你尽管说便是,扭扭捏捏的过于小家子气,朕又不是洪水猛兽,怕甚?”
“那......嫔妾可就说了,到时皇上可莫要怪罪嫔妾。”季韵像是被鼓励到了似的,面朝魏诚,秋水般的眼眸眨着,“嫔妾想说,皇上是不是可以去多看看那几个常在妹妹。”
她的声音在魏诚的注视下越来越轻,逐渐消了音。
魏诚脸上没有表情时,总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听到季韵的话后,渐渐收了笑,无形中给了季韵不小的压力。
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嫔妃会在这种事后让他去多看看旁人的,在早朝上要被朝臣劝着雨露均沾,就连在后宫,还要听这种废话。
魏诚想,他这个皇帝未免当的太憋屈了,连晚上要哪个嫔妃侍寝,还得听旁人的意见,若不是早朝那群老迂腐抱着他不答应就要撞柱的必死决心,魏诚今晚也不会召幸季韵,而是再去寻宁玉珍。
往日只觉得在颐和轩感觉身心放松,如今又有季韵在此做比较,他脑中更是想着宁玉珍了。
他冷笑道:“你当真是大方,在这也能把朕推给旁人?莫不是你不愿见朕?如此你直说便是,朕还是能满足你的心愿的!”
说着,冷着一张脸,起身便要朝门外喊福海,让他把季韵给送回去。
季韵见状慌忙起身,垂着脑袋道:“皇上恕罪,不是嫔妾想要推您去别人那,实......实在是嫔妾的无奈之举。”
魏诚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她,蹙眉问:“此话怎讲?”
“前几日,几个常在妹妹到嫔妾这来,一定要嫔妾在养心殿时跟皇上提一提她们,嫔妾今日才会这般说的。”
“那你为何不拒绝?你的位份可比她们高,何必如此窝囊?”
季韵怯生生的垂下头,眼泪不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在昂贵的锦被上留下痕迹。
她哽咽道:“嫔妾......嫔妾怕如果不按照她们说的做,待到她们侍寝时,会在皇上面前说嫔妾的不是,嫔妾嘴笨,定然是辩驳不过她们的,就像往日......”
像是喉咙被灼烧到似的,季韵提到往日时,立马停住了话口,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讲下去了。
反而在魏诚面前连声道歉,说她不该讲旁人的不是,将所有的错都揽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虽没有往下说,魏诚却有点明了的,他曾经也是见过不少后宫的争斗,一个嫔妃没有皇上的宠爱,自然走到哪都会被排挤,更何况季韵当时入宫只是个答应,家世不显,也就比宫女好上两点。
魏诚并没有当下发作,只伸手抹去季韵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以后不必如此委屈求全,若是旁人对你不敬,你尽管同朕说便是,再不济去寻皇后,自会为你做主。”
季韵含着泪水,缓缓抬眸对上面前人的视线,破涕为笑,“嫔妾的娘亲早亡,生前,曾拉着嫔妾的手,说了很多,她担心嫔妾以后得幸入宫,无人教导如何待人处事,便同嫔妾说在宫中一定要与人为善,不能跟旁人起冲突,嫔妾想着和善待人,总有一日会被人和善以待。”
“那你可知,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良善心?”魏诚抚了抚听到这话呆愣住的季韵的头发,“你娘亲是后宅女子,一生困在四方天内,不明白什么大道理是正常的,你爹呢?季郎中在你入宫前没有嘱咐过你该怎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