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死局开始了。
于克南和付竞春都在热身。
和稍微老成的付竞春相比,于克南确实更加年轻有力,整个人都像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助理教练落座裁判位,计分牌准备。
挡板外,聂锐锋、方岳、康宁在中线位站定。
郑浩站在付竞春身后,炯炯目光不离开自己心爱的徒弟。
徐坦给还没回来的刘石发了条消息,也在一边看着,发现滕彪现身,加入一队的场边席座。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刘石发来短信:真给他打到比赛了?雄起!
徐坦抬头专注的看着中央球台,此时两人的热身对拉已经结束,于克南用毛巾擦脸擦手,放下毛巾回到球桌前,深吸了口气,脚蹭了蹭地板,拿起球在球台上弹着。
付竞春也回到台前,转了两下拍子,俯身示意已经做好接发球准备。
于克南看着球,抛了起来。
于克南发出p卡战的第一个球。
徐坦的眼睛紧紧顶着于克南,想到了他俩和刘石在宿舍里看2000年奥运会,孔令辉夺冠时刻。
三个人都兴奋的站起来,跳到椅子上,唱起国歌。
三人的座位呈夹角,好像冠亚季军领奖台。
他还记得刘石当时感慨,不知道自己哪天才能站上领奖台!
大家都觉得这届的奥运会参加不了,即使有p卡竞争,也不可能打败付竞春。
只有于克南信心满满,大声说道:“老子才不等。管他是不是付竞春,老子都能打趴下!”
徐坦希望,于克南说过的所有话,吹过的所有牛,都能靠自己的努力实现。
于克南晃了一下球拍,做了一个假动作,打过去一个球。
徐坦和滕彪同时喝道:“好球!”
于克南正手拉球,付竞春也退一步正手拉球。
于克南反手快带,对方上步突击。
于克南上步正手要拉球,突然放慢速度手腕一翻挑了一下,又立马加快速度反手拉下一个球。
滕彪忍不住感叹自己那急脾气的徒弟有长进了,现在打球有快有慢,不像以前每次都急吼吼的往前冲。
两人持续强烈的对攻,脚步不断变换,咬的非常紧。
计分牌也在不断翻。
4:5, 9:9,11:10……
乒乓球落在球台的声音不断,滕彪看着,心里又紧张又欣慰,臭小子真的长进了。
两人大比分一比一,到了第三局,比赛越来越激烈,徐坦的心都悬着,眼看着于克南一个搓球的动作后,突然调整,一个跳步,暴力的反手拧拉,而付竞春没有接住,球声落下,郑浩表情有点惋惜。
比分翻到了 10:10,于克南气势越来越足,反观付竞春体能消耗很大,眼里有一丝痛苦。
郑浩突然说道:“暂停一下。”
然后径直走向了付竞春的方向。
于克南走到场边喝水休息,给徐坦一个眼色示意。
“拿下这一局啊,离冠军就两分了。”徐坦给他打气。
付竞春拉开训练包找东西,郑浩上前快速帮他拿出了冰敷袋和液压喷灌,麻利的给他喷药在脚腕上,低低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拿下这一局。”
于克南看着不远处的付竞春和郑浩,并不因为郑浩这么明显的偏心而生气。
他只知道靠实力说话。
于克南擦完汗回场时,与走回来的郑浩正好迎面碰上。
“我只看得见赢得人。”郑浩对他丢下这句话。
于克南看了一眼郑浩,没说话,眼神凌厉的走回赛场。
付竞春望了一眼场边的奥运倒计时和国旗,重回场上时也一声大吼。
两人再次对阵,付竞春稳了稳心神,果断抛球,发出一个侧上旋。
于克南跳步,反手拧拉了一个球,对方又把球推了回来。
于克南快速蹬了回来,到球台另一角,正手拉球过去。
滕彪一看,有点心焦:“坏了,又急了。”
付竞春一个球来不及回,放出一个高球,于克南滑步抽回来。
付竞春不得已又放了一个高球。
于克南又滑步抽回来。
付竞春再放高球,球半出来,于克南再抽没有过网,被他拿下一分。
于克南确实有点心急,不耐烦的踢了一脚那个在地上弹的球。
徐坦有点担心,着急的看着于克南,希望他能稳住。
乒乓馆球声不断,每当停止时,都会听见人叫好球的声音。
付竞春摆短,于克南反手拧拉,两人脚步交替,记分牌不断往上翻。
于克南和付竞春脸上的汗水一滴滴滑落,徐坦的手心也捏出了汗。
滕彪更是急的喃喃自语,希望于克南能再稳一点,只要能稳住,以他的实力,不会输给付竞春,甚至第二局都不会输。
付竞春发球,再次被于克南反拧过去,他滑步正手加力点球,可于克南还是用力的反手快带了过去。
付竞春再点过来时,被于克南正手反拉得分。
于克南握拳大吼一声。
激烈的比赛让掌声一次又一次不停响起,连莫红卫都轻轻颔首,眼里发亮。
郑浩的脸色有些紧张,咬紧后槽牙,紧紧盯着付竞春。
乒乓球声又响起,计分牌翻动, 11:11。
这次球声一落,掌声响起,付竞春的吼声也响起,计分牌翻到:11:12。
两人站在球台前,依旧互不相让。
于克南发球侧上,接着快撕,然后步子往后一退,去到中远台拉球。
计分牌一直维持在 11:12,但是乒乓球声没停过。
徐坦默默计算着,两人对拉得有十六板了……
终于,于克南刁钻地打了一个变线球,付竞春交叉步救球。
于克南大步迈开,拍子够到球,打回。
所有人屏息凝神,只听见球落地的声音。
因为速度太快,徐坦甚至都没看清,他愣了愣,问滕彪:“打到了吗?”
滕彪没有说话。
场边席座骚动,窸窣讨论于克南的擦边球。
于克南喘息着,看着莫教练。
如果这个球判给他,那就还有机会。
徐坦收到了刘石的短信,问他赢了没有。
徐坦编辑着短信,抬头看见三大主力主动搂了于克南和付竞春。
于克南很快离开人群,来到场边找滕彪。
郑浩则是带着付竞春坐下帮他揉腿松脚腕。
“不用,我自己来。”付竞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郑浩没看付竞春,从包里拿出冰袋敷上后,才松手,让他自己压着,说道:“一会儿让队医给你看看。”
付竞春没有再拒绝,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暖意。
越来越多的人围向付竞春道贺。
而徐坦则是走到于克南的背后,轻声说道:“比赛很精彩。”
于克南正在找滕彪,听到声音回过神,看到徐坦正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鼓励和认可。
莫教练让大家集合,看着这群年轻的队员们,缓缓发话:“p卡的决定,非常难。因为我们是中国队,选出来的人,要代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去拿冠军的。通过备战奥运,大家都看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也是为什么,轮流让大家给主力陪练。能站到选拔赛的,已经是肯定。今天这场比赛,不输任何一场奥运比赛。”
莫教练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眼于克南,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时间,每个人都要以奥运军团为优先,尽己之力直到把代表团送进奥运村。所有人准备——”
“为国而战!”于克南跟着其他人,气势尽出的吼了出来。
解散后,于克南站在电梯前,望着通讯里滕彪的名字,犹豫再三,还是没打出去,把手机揣回口袋。
电梯到达,门打开,滕彪站在里面,像是知道他要找自己,对他露出一个欣慰又有点遗憾的笑容:“臭小子!”
师徒俩来到了足球场。
滕彪带球,被于克南几次抢断。
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带球前行的背影。
已经不能算少年了,快二十岁的半大男人了,比起当年那么丁点高,现在成熟多了。
于克南使出全部力气射门,酣畅淋漓的发泄完了,回到场边,坐在滕彪身边,接过他扔来的水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滕彪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啧啧叹道:“进步不小啊。”
“我可没歇着。”于克南擦了把汗,说道。
“现在倒是主动了。”滕彪像看亲儿子一样打量着臭小子,觉得他变得开朗很多,不像以前那样难以接近又爱钻牛角尖。
“他们找我踢得多。”
“怎么不叫我?”滕彪一脸郁闷的表情,还是他当初把这臭小子带到足球队特训的呢。
“你这身材,怕你喘。”于克南看了眼他有些发福的肚子,说道。
滕彪笑了,拍了拍于克南的背,突然认真的说道:“等会儿我,咱们一块去奥运。”
于克南听到这句话,突然心底一软,眼眶有些热,他立刻背过身,捏紧空瓶,冷哼一声,傲娇的说道:“那你可得抓紧了。”
说完,他把球抛给滕彪,酷酷地离开。
徐坦没找到于克南,独自去会议大厅排队领奥运开幕式的门票。
队伍慢慢向前挪动,徐坦插在中间,接着电话。
他看到会议室的一个角落,付竞春正张开手臂,几个人围着他在测量身型。
原本,站在这里被测量的人,很可能是于克南。
(二)
“……差了点运气。”徐坦对那边的刘石说道。
“那他不得燥死了!你把电话给于克南。”刘石要和他说话。
“你自己打给他。”徐坦也找不到于克南。
“你们没在一起啊?”刘石还挺担心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差这么一点点分就能拿到p卡,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气。
徐坦听到电话那头吴常胜喊刘石,勉强笑笑你:“你先处理好你的事,别瞎操心了,于克南比你想象地会顾自己。”
徐坦挂掉电话,刚好轮到他取票。
“还有男一队刘石的,我帮他领。”徐坦说着,握住奥运会开幕式门票,门票上有圆珠笔写的自己的名字。
干事核对名单,抬头说道:“刘石的已经有人代领了。”
徐坦微微一愣,是小胖代领了?
等他拿了票,又练了会球才回去,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亮着光。
徐坦走进屋子,见电视机定格在付竞春比赛的录像,于克南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累得睡着了。
徐坦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关掉电视,收起遥控板,发现桌子上的火锅底料下边压着“刘石”名字的奥运会门票。
是他……
还会主动帮室友领东西……
徐坦回头望向熟睡的于克南,忍不住扬起唇角,去找了个毛毯过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徐坦睡不着,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摆弄手机。
电子表的提示闹铃响起,显示美国时间上午十点。
徐坦用手机登上人人网,刷到雷蕾的页面,状态停留在募捐合照,雷蕾搂着一个白人男子的腰,笑得很甜,非常亲密的样子。
徐坦对着雷蕾身边的男孩,看了又看,在对话框内编写文字,反复组织语言都不满意。
——你右边的男孩是谁?
——你旁边的人是?
——照片里的都是你同学吗?
突然手机来了提示音,雷蕾上线,笑容甜美的头像亮了起来。
徐坦一紧张,回删了好几次,终于发出消息:照片里的你看起来不错!
可刚发过去,雷蕾的头像变灰,已下线了。
徐坦郁闷的看着雷蕾的头像发呆。
客厅里,于克南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频频亮起,刘石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轰炸过来。
于克南被信息声音吵醒,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电视机已被关掉,阳台上,是徐坦的背影。
他皱眉起身,按下回拨键,往阳台走去。
徐坦还在发呆,突然听到推拉门的声音,转身见于克南接着电话走出来。
“能有什么事!我是要拿大满贯的人。”于克南说着,不耐烦地把电话丢给徐坦,不想听刘石的安慰。
“你找找我珍藏的火锅底料,开一锅,啥烦恼都解决了!”刘石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了过来。
徐坦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那哪叫珍藏,都随便乱放。”
“徐坦?正好,你陪于克南先吃一顿!”
徐坦看了眼于克南:“等你回来一起。”
“他当真没事?”刘石还是不放心,毕竟于克南那心高气傲的脾气,整个队都知道。
于克南听到了,抢过电话,对他吼道:“不就丢了个p卡吗!下回我直接上领奖台!”
说完,他把电话塞回给徐坦,气冲冲的说道:“你倒是问问他,事情办完没,办完了赶紧回来!”
徐坦笑了,听回电话:“听到了吗,等你回来。咱仨还要去看开幕式。”
时间眨眼就到了八月八号,北京奥运会开幕的那天。
电视机内,正播放着中国乒乓队的宣传片。
方岳、康宁、聂锐锋、付竞春身着红色西服,精神抖擞的在宣言:“中国男乒,全体将士,零八奥运,志在必得!”
付竞春现在已经在奥运村里备战了,他穿着黄衬衫,白西裤,绑着领带,看上去格外的温文尔雅。
他套上红色西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了郑浩对他说的那句话:“百分之一的机会,你已经百分之百的准备过了。”
是的,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百分之百地准备,他会全力支持主力。
奥运专车前,统一着装的中国代表团排队上车。
引导员在专车门口,分发五星红旗旗帜。
付竞春接过小国旗,登上去往国家体育场的摆渡车。
而此刻国家体育场安检通道外的检票口人群也都排完队,长长的遮阳棚外,只剩两个外貌出众气质斐然的少年。
广播在不断醒:“二道入口即将停止检票,请安检处的观众抓紧时间,尽快入场。”
于克南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问徐坦:“不是打车过来的么,怎么还没到?”
徐坦看了看手机时间,皱紧眉头。
鸟巢检票口,还有零散的观众依次入场。
工作人员撕掉最后一张票根,对讲机内传来声音:“BC 入口已检票完毕。”
安检口关闭通道。
这时,徐坦看都一个熟悉的人影,高声喊道:“刘石!”
于克南确认一眼, 随即冲向安检口。
刘石终于从四川老家飞回来了,赶到了这里。
两人穿过长长的白色遮阳通道,飞快往前跑,徐坦拐过弯,猝不及防,接住了于克南丢来的东西。
徐坦定睛一看,是奥运观众手袋。
刘石刹车,停在徐坦身后,看到安检口已竖起牌子“停止入场”。
于克南不作声,往反方向走。
三人前后走在空荡荡的安保区。
徐坦拎着两个奥运观众手袋,跟在于克南后边。
刘石手里的奥运福娃拨浪鼓,跟他一样,垂头丧气,一摆一摆。
等走出了安保区,行人渐渐多起来,扇着扇子,热得很。
黄牛招揽客人,脖子上挂着“鸟巢彩排,高清实拍”的巨幅图片。
于克南有些厌恶地拨开黄牛往前走。
三个人打了车,准备回去。
刘石知道因为自己迟到了,害的其他两个小伙伴也没能进去,他很自觉的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说道:“我付钱。”
但是车子没开多久,前面就发生状况。
警戒线包围的突发路况,闪灯提示绕道通行。
出租车在车流中缓滞前进。
刘石在令人窒息的绝望中说道:“怎么还堵上了。”
没人理他。
刘石也很歉疚,望了眼后车镜,见于克南冷脸坐在车后,徐坦则是望窗外。
车里的广播中是截然不同的热闹氛围:“就让我们穿越时空,一同倒数,让震撼的节奏,激荡千
年祖国的万里长城疆土,激荡中华民族的奔腾血脉,共同迎接中国的奥运时间光耀莅临!伴随缶声,数万人倒数计时。”
徐坦突然坐直了身。
刘石也在心里默念:四、三、二、一!
激动地时刻到来!
砰!
司机调大了广播声。
刘石摇低窗户,望向路口树丛里聚集的人群,诧异的问道:“怎么那么多人。”
“都来看焰火的。”司机说道。
“这儿能看到焰火?”
徐坦、于克南一听,眼睛都转到了司机身上。
“得有一串,沿着中轴线走,天安门、后海、直奔鸟巢,彩排的时候就这么来的。”
“那跟鸟巢的观众一样了!”刘石有点激动。
“鸟巢的观众还看不着,这是场外福利。”司机笑着说道。
刘石生性乐观,兴奋地望向后座:“这么说,咱们不亏啊!”
“这他妈能一样?”于克南要不是看他是灾区群众,都想揍人了。
“你就当它是分会场!”刘石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爆破的声音。
于克南和徐坦抬头一看,前方,火光推开层层波浪袭来。
大脚印造型的焰火在车窗上空爆炸。
广播内人群欢呼。
车窗外震耳欲聋。
刘石忍不住用四川话说道:“好好看啊!”
于克南也被那巨大的眼花震撼到了,往前钻,把头探出车窗,喃喃说道:“真是分会场……”
“还是 VIP 座的……”刘石感慨。
两人正看傻眼,突然听到徐坦激动的告白:“我爱北京!我爱中国!我爱奥运!”
徐坦喊完,整个人向后瘫靠在椅背,内心激动的不能自已:“我好像已经在场馆里了。”
眼前绽放的大脚印,一步步地踏进鸟巢,场馆内,玉树琼花腾空而起。
星光五环、歌唱祖国、水墨画卷、活字印刷、融成一曲《我和你》……
三个人回到了安静的宿舍,电视机内还在播放着奥运开幕式。
桌上的火锅底料开始翻滚。
三个人围着火锅,看着电视,虽然很遗憾错过了进场,但现在吃的也挺高兴。
“昨天七夕,你和徐坦有表示吗?”刘石涮着羊肉,问道。
徐坦和于克南对视一眼,根本没想到还有七夕这个节日。
“你们俩,一个老躲起来打电话,一个老在阳台对手机发呆,还不如我省队那帮朋友。”刘石一见他俩满脸茫然的表情,就郁闷的说道。
“他们是异地恋吗?他们有时差吗?天天见面腻腻歪歪的,懂个屁!”于克南说完,生气离开。
刘石一脸无辜:“我哪儿得罪他了。”
“少说两句……他们好像很久没联系了。”徐坦叹了口气,夹了片涮好的肉给刘石,低低说道。
徐坦吃的差不多了,打开手机,刷着人人网,看到雷蕾又更新了状态。
上面是一张大脚印的焰火照片,配文字 Tonight belongs to us。
“点火了!”刘石突然喊道。
(三)
于克南和徐坦都看回电视,只见李宁接过火炬,漫步绕场。
徐坦看回电子表, 美国时间显示中午十二点。
雷蕾的头像依旧是灰色。
徐坦在照片下回复:要是你也在场就好了。
奥运会的金牌数,每天都在上涨,很快就要到了男团半决赛。
方岳在比赛之前,去了一间杂物室休息——这是他的习惯,他的球迷都知道,方岳大赛前不喜欢呆在休息室,会找一个绝对安静隐蔽的地方静心。
莫教练让徐坦去找他,提醒他赛前十分钟的时候回去。
雷诚带着一群北京队的小少年们来看师兄的比赛,正好看到莫教练让徐坦去找方岳。
看着那群精神抖擞的小少年,雷诚有些感慨:“方岳刚进北京队的时候,长得还没小师弟壮实,但就是比谁都能练,脑袋也聪明,看着挺腼腆的,其实劲头特别足。雅典那一下……话都说不出来,
半夜打电话就哭,这事儿,您应该不知道吧。”
“他就是没自信了,雅典以后的比赛,赛前他都要找地方躲起来。”莫教练叹口气,说道。
“他小时候也这样,赛前紧张。”
“人人都避讳在他跟前提雅典,其实捅破了才能豁然开朗。”莫教练又说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相信他的,厚积薄发。经过这么多事,性格也锻炼出来了,今年没问题的。”雷诚很相信他的实力。
“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两次,这是方岳的优点。”莫教练顿了顿,对雷诚突然说道,“你不觉得徐坦很像方岳吗?”
“……您是故意让徐坦去守着方岳的?!”雷诚恍然大悟。
徐坦那孩子很安静沉默,和方岳当年有些相似,可两人又有不同。
徐坦成长的很快,安静里带着坚定,沉默中带着力量,哪怕不说话,只静静站在身边,也让人觉得踏实。
那双内秀的眼睛,更是令人心安,觉得烦躁的情绪都会慢慢静下来——当初他和于克南双打时不就这样吗?
于克南那样暴躁不安的急脾气,都能让他给克制住,可见徐坦也有着自己温柔的力量。
乒乓球队员们都到了北京大学体育馆的观众席上,现场观看比赛。
中国队 vs 韩国队第二场。
等看到方岳 vs 朴智敏,小比分 11:7,中国队先下一局。
刘石松了口气,说道:“这状态,稳了!”
“万一雅典悲剧重演怎么办?”小胖想也没想,还没说完,就被于克南狠狠砸了一拳在胳膊上,他立刻自己打嘴:“呸呸呸,都是我瞎说,这次肯定能复仇成功。”
“徐坦。”刘石注意到徐坦一直很紧张不安的扣着毛巾,正在专注地看着比赛,他喊了两声,“这毛巾都快被你抠出洞来了。”
徐坦抖了两下红毛巾,索性挂在了脖子上,直直盯着方岳走到球桌中间,擦擦桌子,发出了第二局的第一颗球。
这红毛巾,是他之前去找方岳,方岳给他的。
于克南推了把徐坦,徐坦挂着红毛巾回过神来,看到比分,8:11,方岳被朴智敏追平到 1:1,进入局间休息。
徐坦往前两步站到最靠栏杆的位置,喊道:“方岳,加油!”
于克南也在后面带头鼓掌,高声喊道:“加油!”
刘石亮出挂在椅背的大面国旗,大家开始自发的喊起口号来:“中国队,加油!”
整个场馆的气氛被带动了起来,热烈而激情。
莫教练给方岳递了瓶水,方岳没喝,拿起矿泉水,浇了一身,重回场上。
徐坦紧张的看着方岳和朴智敏对拉。
方岳扣杀一球得分。
朴智敏也扣杀一球得分。
比分到了 10:9,徐坦只觉得心脏都缩紧了,大气也不敢出,一眨不眨的看着方岳,希望他能稳住。
方岳捡球回来,发球前思忖一会,勾手发球,然后上步正手搓长。
朴智敏交叉步去球台另一端,正手大力拉球。
方岳一个漂亮的直板横打,对方回球下网。
大家都激动的鼓掌,但是徐坦和小伙伴们依旧神色紧张的盯着每一球。
终于,方岳又是一个直板横打的姿势,拿下第三局。
“方岳!方岳……”
如雷般的掌声中,夹杂着现场其他人兴奋的呼唤着方岳的名字。
“好球,三比一了,下局拿下的话就进决赛了。”于克南稍微松了口气,说道。
“岳哥的直板横打真帅!”刘石也跟着激动,模仿了一下,“我也要学这招。”
“你一打削球的怎么拿直板横打。”于克南难得心情好的调侃他。
“你就当我是个直板横打。”刘石笑着说道。
徐坦一直紧紧盯着方岳,见他在场边喝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解说室里,解说员正不停的说道:“比分来到了 9:6,方岳离步入半决赛只有两个球了。04 年决赛输给朴智敏后,方岳甚至一度想过要退役,度过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时期,但方岳的赛前采访也说过,今天他要在北京,战胜朴智敏。暂停快要结束了,让我们看看方岳的发球。”
朴智敏发了一个转不转的球。
方岳正手搓球,搓了一个半出台。
朴智敏突然蹲低,打了一个高吊,方岳反应飞快,退台反拉,又被对方快带了回来。
方岳跺脚借力,用力挥拍,打出一记反拉。
朴智敏漏掉了这个球。
观众掌声,这次掌声很短暂,到了关键球了。
全场非常安静,方岳满脸是汗,似乎都能听到汗水滴下的声音。
他不断举手用短袖袖口擦脸上的汗,捧着乒乓球掂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对面曾经打败过自己的人,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方岳勾手发出一个侧上旋的球,料到对方上步正手挑球,顺势一转,反手抽球,这个球声音很响,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球。
朴智敏退台要接球,一推,防守出界。
沉寂了几秒后,顿时,观众席上爆发掌声和欢呼,气氛一下被点燃。
方岳也举拳大吼,和莫教练激动的拥抱。
“进决赛了!他这次打败朴智敏了!”徐坦激动的比自己进决赛还高兴,举手甩起红毛巾,眼眶发热,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直板横打万岁!直板横打万岁!”刘石抱住两个小伙伴,激动喊道。
不出所料,中国队的种子选手全部打入决赛,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包揽了男单男双金银铜三个奖牌。
国歌奏起,五星红旗在正中间冉冉上升。
大家激动的看着颁奖台,都在一起跟着无声唱着国歌。
方岳、康宁、聂锐锋站在中间,戴着金牌,也跟着一起歌唱。
颁奖结束,媒体照相,方岳把莫教练拱上颁奖台,三人把奖牌全挂在了莫教练脖子上。
莫教练搂着三位弟子, 激动地握住奖牌,眼里全是欣慰的笑容。
亲自在现场感受到了那种为国争光的光荣和使命感,徐坦和于克南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眼里全是对光荣未来的渴望和期盼。
等颁奖和采访都结束了,徐坦坐在楼梯上,拿着红毛巾,默默等着。
没多久,方岳出来了,走到徐坦背后,把金牌伸到徐坦眼前晃了晃。
“祝贺你!”徐坦看到金牌,立刻站起身,转身抬头仰望着站在上一个阶梯的方岳。
方岳脖子上挂着的是枚银牌,笑着说道:“就差那么一点。不过没有遗憾了。”
“四年后……”徐坦刚想说,四年后还可以努力争取金牌。
“四年后,看你们的了!”可方岳打断了他的话,笑容有一丝不舍,“我想退役了。”
徐坦很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岳走下台阶时,撞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微笑的握了握他的手,以后就看他们这群年轻小将拼搏了。
“你的幸运毛巾!”徐坦挥着手里的红色毛巾。
方岳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送你了!”
徐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紧紧攥住手里的毛巾。
八月二十四好,闭幕式的当晚,乒乓球队员们都去ktv庆祝。
小胖和刘石,徐坦、于克南,四个人拿着椰汁碰杯。
于克南只喝了一口,就说道:“庆功还喝饮料,真没意思。”
这么开心的时候,应该不醉不归才对。
“等莫教练来了再申请吧。”徐坦笑着说道。
已经有人在点歌唱了起来,小胖只觉得好饿,不停说道:“先点两个拼盘好不好,我快饿死了。闭幕式完了肯定还有采访,哪有那么快到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推门而入,小胖还以为是莫教练,一看却是雷诚,有些失望。
“怎么都蔫了,不欢迎我来啊。”雷诚看着这群等急了的小崽子们,笑着问道。
“雷教练。”只有徐坦最开心,立刻迎上来。
没想到,雷诚后面还跟着一人,从背后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脸——雷蕾!
拿着麦克风的刘石和于克南对望了一眼,看到徐坦尴尬紧张的坐了回来。
刘石推了小胖一把,示意两人往旁边挪,空出徐坦边上的位置。
徐坦没想到她也回国了,傻了好久,才红着脸挪出更大的空间,示意雷蕾坐下。
“你在美国啊!我妹也想去美国念书,我觉得太远了,不如来北京。不过最后,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小胖见徐坦一直不好意思和美女说话,自作主张的调动起气氛来,和雷蕾聊着天。
“美国挺好的。”雷蕾看了眼身边害羞的徐坦,说道。
(四)
“听说那边的肯德基跟我们的不一样,炸鸡都特别大,饮料也是随便装,是真的吗?”小胖吃着薯条问道。
“连学校的餐厅都是,我们学校还是自助餐,特别容易胖。”雷蕾很热情的给小胖介绍起那边来。
徐坦不习惯雷蕾和别人这么自来熟,自己却跟透明人似的,有些郁闷的默默喝着椰汁,很快,杯子里的椰汁见了底。
他借口去ktv的酒水超市买点饮料,从房间里逃了出来。
雷蕾早就回来了,奥运会开幕式那天就跟着雷诚去了现场,那张照片就是现场拍的,可都一直没和他联系……
他们可能……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吧。
徐坦在饮料区徘徊,正在闷闷不乐,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
他转头一看,雷蕾对他露出明艳的笑容:“出去走走?”
徐坦陪着她在热闹的街头慢慢走着。
雷蕾在一家奶茶店门口停下脚步,接过两杯奶茶,一杯给徐坦,熟练的插入吸管,自己喝了一大口,一脸满足的表情,和当年一样。
徐坦终于感觉这还是当初的雷蕾,渐渐放松下来,和她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雷蕾说到这里,看了眼身边清秀的大男孩,笑着说,“想说你肯定忙着看比赛,我就先带朋友逛一逛,当导游呢。”
“朋友?”
“我美国的几个朋友,一块来北京玩了。”雷蕾笑着说道。
“噢……”徐坦突然想到她照片上那个亲密的白人男孩,“那应该把他们叫出来。我请他们吃……卤煮!”
“呵,你都不记得自己吃卤煮那个表情啦?”雷蕾想到就忍不住笑。
徐坦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的新朋友,是你照片上的那几个?”徐坦终于问道。
“什么照片?”雷蕾一头雾水。
“就你发在人人上的募捐照。”
“嗯,那是公益社的,还有另外几个社团的朋友。”雷蕾这才想起来,笑着说道。
“都是外国人?真厉害。”徐坦见她出国短短时间就有这么多小伙伴,很佩服。
“徐坦,你要有机会出去,你也可以的。”雷蕾说都啊。
“我英语不好。”徐坦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
“那边不一样,只要你敢于表达,没人会笑话你。”雷蕾觉得他太害羞了,一定要改变他。
徐坦点点头,放慢了脚步,在她身后才敢认真的打量。
雷蕾的穿衣风格有些变化,青春靓丽,没有那么学生气了,透着一丝半熟的女人味,这个角度看去,后颈线优美漂亮,耳坠在一边一晃一晃的,闪着徐坦的眼。
徐坦看的有点恍了神,停在原地,忍不住喊道:“雷蕾!”
雷蕾转身,见徐坦痴痴的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徐坦认真的把雷蕾的样子记在了心里,也笑了,说道:“我再去买一杯吧!”
“不用了!”雷蕾话音未落,就见他跑远了。
她拿着空杯,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看着徐坦跑起来的样子,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个傻瓜。
等两个人再回去的时候,莫红卫和其他教练都到了,正在高兴的庆功。
这届奥运会,四枚金牌全包揽,创造历史的成绩!大家都准备灌醉莫教练!
徐坦注意到于克南自己一个人闷坐在角落喝酒,而付竞春也默默来到角落位置坐下,脱掉身上的红西服。
雷诚已经喝多了,拍了拍方岳的脸颊,感慨的说道:“苦了四年。争气了!”
方岳没说话,主动拥抱了雷诚。
雷诚拿出北京队送给方岳的锦旗。
气氛很轻松热闹,只有郑浩不苟言笑,因为开车没有喝酒,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出去。
付竞春看着郑浩离开,正在失落,一瓶瓶酒扔了过来。
“这次让你领先了,下次不会再给你走运的机会!”于克南说完,一仰头,一瓶酒全下肚。
付竞春眼睁睁看着他吹完一瓶,握紧酒瓶子,豁出去了,闷头奉陪。
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一边做游戏,一边想着把莫教练给灌醉,谁知姜是老的辣,奥运团都醉倒了,莫红卫依旧笑眯眯的没醉意。
于克南也醉醺醺的上去跟莫教练直接拼酒。
“你跟师兄们,差得还远了!”莫红卫看着毛头小子,笑着说道。
于克南跳上台,不服气的说道:“今年我不过牛刀小试,四年后我谁也不惯着!”
莫红卫一脸笑意的看着壮志凌云的毛头小子,四年后,还真的是这批孩子们的天下了。
于克南刚说完雄心壮志的话,就冲进洗手间吐了,然后坐在马桶边,喘着气,拿出手机,找到章采薇的电话,打了过去。
打不通,又拨了一次号,放佛在跟自己赌气,不停的拨号,就是不肯放下手机。
终于,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那边接通了。
现在是新西兰凌晨四点。
酒店的标间里行李箱摊在地上,训练包搁在一旁。
章采薇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看清楚一串未接来电,来电人是于克南后,睡意全无。
室友翻了个身,似乎被吵到了。
章采薇悄悄起身,躲进洗手间,看了那个名字好久,才接起电话。
于克南听到那边接通的声音,又开心,又胸闷,憋着股劲,没有开口说话。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章采薇率先开口,听到那边沉默的没说话,又说道,“也是,你连我去新西兰打比赛都不知道。两个月没联系,我还以为我们分手了。”
于克南憋了半晌,在马桶边蜷缩起身体,往日的坚强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想念。
“我想你了。”
章采薇听到于克南的沙哑,带着一丝醉意的声音,听到这包含着克制和深情的四个字,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忍着不出声,这一瞬间,也卸掉了平日的坚强,露出软弱无助的一面,擦掉眼泪的样子让人怜惜,如果让于克南看到,肯定很心疼。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他听到自己哽咽,轻声说道:“我也想你。”
刚说完这句话,就像要倾泄这两个月来的思念和委屈,章采薇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听着彼此的呼吸,不肯挂断电话。
而包厢内,醉醺醺的刘石小胖一曲唱罢。
一阵刺耳的话筒啸叫声,刘石对正在和雷蕾说话的徐坦说道:“下面有请我们寝室的歌王——徐坦,献上一首!”
雷蕾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还会唱歌?”
徐坦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每天用她送的cd听歌,加上乐感很好,他唱歌确实还不错。
这时,雷蕾的电话响起,她拿着手机离开包厢。
徐坦起身,去到点歌台,对着点歌页面,迅速点了一首。
Aubrey 的音乐响起。
雷蕾回到包厢,刚好听到徐坦开口的第一句,英文歌词咬字精准,非常惊艳。
雷蕾站在那,看着徐坦一字一句认真地唱着,那熟悉的旋律,带着黄昏金灿灿的霞光,一下笼罩在心头。
“And aubrey was her name
A not so very ordinary girl or name
But who's to blame?
For a love that wouldn't bloom
For the hearts that never played in tune……”
“唱得好听吧!”刘石对着站在门口有些惊呆的雷蕾说道,塞话筒给她。
雷蕾没有坐下,拿着话筒,唱得依旧有些跑调。
徐坦看着雷蕾,想到她那次带着自己去参加唱歌比赛时,也是唱的跑调,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但他好喜欢她,连同她小小的缺点,都觉得无比可爱。
不知不觉,徐坦的眼神泄露出一丝宠溺,温柔的看着她。
两人合唱了一小段,徐坦带节奏,正都进入了状态,雷蕾的手机再次亮起,她放下麦克风,急忙离开包厢。
雷诚已经醉倒在沙发上,突然坐起来,带着醉意,闭着眼睛说道:“不行!你妈都跟我说了,搞什么公益社团,那小子不行!”
雷蕾站在门外正在接电话。
徐坦听到雷诚的这句话,神色闪过一丝错愕和痛苦,错了拍,只剩伴奏回荡在包厢。
雷蕾回到房间,看到徐坦神情有些僵硬,握着话筒一直没有唱下去,她有些疑惑的用眼神询问他,可两人四目相接,徐坦立刻避开了雷蕾的眼神,低头将手边不知谁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深夜,KTV终于散场。
大家各自架着喝多的伙伴和教练,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徐坦和雷蕾一边一个地架着雷诚,也走了出来,站在路边叫车。
于克南和刘石已经拦到了车,醉醺醺的秦振一屁股跌坐进了出租车,两个人看了眼徐坦和雷蕾,默契的决定不当电灯泡,赶紧先离开。
徐坦和雷蕾又等了一会,没车了,他看着这地方到雷诚家也不远,于是说道:“这儿不好打车,我把你们送到家。”
“太麻烦你了。”雷蕾很客气的说道。
徐坦有些不是滋味地笑了。
“笑什么?”雷蕾觉得他的情绪和平时不一样。
“你以前从来没跟我那么客气过。”徐坦觉得她和自己忽远忽近,刚才那一刻,变得很疏远,他苦笑着问道,“你在美国,开心吗?”
“嗯!我考了个驾照,和朋友开车去了好多地方玩儿。”雷蕾比之前还要爱笑,也更开朗。
“交了很多新朋友吗?”徐坦心里有些失落。
雷蕾点点头,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爽直的开口:“徐坦,我到了美国没联系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