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俪缓缓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个孩子……留不得。”
不是姚俪心狠,云溪突然有孕,却没去找那男人,反而来找自己,说明了什么?
不是那男的不肯负责,就是这孩子来得不对!
姚俪想问,又怕戳到云溪的痛处。
既然如此,那这孩子就要不得。
如果生下来,不管是云溪还是孩子,都会遭到非人的指点、轻视。对两个人来说,都只会增加痛苦。
茯苓抿了抿嘴,也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说很无情,但是,云姑娘,夫人说得对,这孩子不能要。”
云溪咬着下唇不吭声。
她如何不知道这孩子要不得?
所以她才会日夜发愁,不知该怎么办。
姚俪见她这副神情,明显是慌了神,没了主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云溪,你想想,假如你把孩子生下来,要怎么养他?要他从小就面对别人的冷言冷语、嘲讽嘲笑吗?你舍得吗?他长大了,要是问你他爹的事,你要怎么回答?如果你告诉他,他要去找他爹呢?你不告诉他,他和你生了嫌隙呢?”
姚俪慢慢地说着,轻柔的声音抚平了云溪忧虑焦急的心。
她把手从小腹处挪开。
“是啊……”
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别的小孩子扔石头,他们骂她是野种,是没人要的小孩。
她打了回去,结果却害的娘一家家去替她道歉,给人磕头认错。
每次她问起爹是谁,爹在哪,娘只是哭。哭得多了,她就不问了,可心里却从未放下过。
难道要孩子也经历一样的事吗?
云溪手猛地攥紧。
她怕了。
良久后,她抬起头来,看向茯苓。
“这孩子……我不要,你能帮我吗?”
茯苓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煎药,这事,宜早不宜晚。拖久了对你会有更大的伤害。”
说着,她站起身匆匆离去。
孟府有个库房是专门放药材的,平时是何大夫的一位徒弟在打理。茯苓去,不会惹人怀疑。
姚俪看着云溪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燕儿把人扶到自己床上。
但云溪却不肯,怕弄脏她的屋子,让燕儿带她出去。
云溪时常会来这边住,姚俪专门给她留了个院子。
到了客院,姚俪把丫鬟打发出去烧水,又把扫洒的婆子也支使开了。很快,这小院子里,就剩下了她们三人。
云溪被燕儿扶着躺到了床上,眼神还有些怔怔的。
没多久,茯苓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我把药渣都处理了,没人会知道。”茯苓走到床边,“喝了这药,你就当是来了月事,只不过血流得有点多。月份还小,旁人不会怀疑的。”
云溪点点头,脸色苍白如纸。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从茯苓手里接过了那碗药。
黑乎乎的药汁,还带着热气,映照出她此刻的脸。
云溪屏住呼吸,手却突然颤抖起来。
她张了张口,将药碗凑到嘴边。
可这时候,她心底却生出了无尽的惶恐和害怕。
空着的另一只手,突然就攥住了衣摆,碰到了软绵的小腹。
我的孩子……
对不起……
她眼角落下了泪,浑身一颤,手随之一抖。
药碗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难闻的药味弥漫充斥,云溪伏在被面上痛哭出声。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这是我的孩子呀!”
她崩溃大哭,两手死死抓着被子。
姚俪听得心酸不已,伸手揽住了她的头。
“没事没事,如果狠不下心,就留下他吧!我们会帮你的,到时候想办法,让这孩子以正当的方式留在你身边。”
茯苓叹息一声,从角落里找出扫把,将一地的碎瓷片扫了出去。
燕儿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云姑娘不怕,咱们想个办法,瞒过外人,等孩子生下来,先交给外人养一段时间,之后再找个理由带回来就行了。”
燕儿的一番话,让姚俪诧异不已。
“燕儿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这瞒天过海的主意,一下子就想出来了。
燕儿抓了抓头发:“这个……奴婢听别人说,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婚生子,就是这么做的。说是贸然打掉,恐怕会一辈子无法生育,所以,还不如先把孩子生下来。”
姚俪:这是哪来的八卦?我怎么没听过。
燕儿难得聪明了一回,看出了姚俪的疑问:“这种脏污事,哪能说给夫人听?不是脏了您的耳朵嘛!”
姚俪老怀安慰:燕儿也开窍了?
“再说了,慈幼院每年都要收不少孩子,有些没了爹娘,有些被拐卖,也有的身世不明。这孩子以后养在慈幼院,也不怕被人欺负。大家都一样。”
燕儿说的很认真。
云溪的哭声渐渐止住了,抬起头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
这时候,茯苓也回了屋。
“如果要留下孩子,那我先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你这情绪大起大落,对孩子不好。”
茯苓只关心专业的事,其他的并不在意,也不会随意插嘴。
姚俪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孩子以后怎么养,这好说。念恩不就是刘婆子她们捡的吗?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瞒过别人,把孩子生下来。还有,生下来交给谁更可靠,不会泄露消息。”
“生孩子这个,好办。云姑娘现在月份还小,等显怀了,最起码还要两个月,那时候都入冬了,衣裳穿得多,不容易被看出来。”
茯苓开口说道。
姚俪眨了眨眼睛:“预产期是几月?”
“估计在五月,这个我说不准,有可能提早有可能推迟。”
“那等过完年,就说云溪想家了,要离开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找几个可靠的暗卫送她去庄子上住几个月,等生完孩子,让暗卫交给附近的农家先养两个月。”
一个粗糙的计划就此成型。
云溪的心逐渐坚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小腹,只觉得心从未这般安宁过。
燕儿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问道。
“那这孩子的爹,不会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