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寻好不容易才把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据说是霍家掌门人的一摊拖出了小嫂子的家。
然后心情复杂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生于军政世家,应该恪守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基本原则。
耳濡目染教会他的,也不过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然而作为一个警察,更不应该做出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
所以……
路寻面不改色的把自己又硬又重的军靴从霍谨言肚子上移开,然后又云淡风轻地帮他打了个120。
吹着冷风等了一会儿,路寻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他下班的时候想着好久没聚聚了,就想拉着老大去喝几杯。又听到老大要去看小嫂子,又兴冲冲地跟着去了,还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够指挥着老大买了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见面礼。
不过出发的时间比较晚了,再加上路上堵车,两人到山海一色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接近了小澜澜的别墅,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路寻抱着头,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冷汗被风吹得散了,但那阵子的恐怖与后怕还滞留在心口处,挥之不去,经久不散。
后怕的是怕他们再晚一步,霍狗就得手了,恐怖的是他的老大……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老大,这么多年来,他认识的季平之从来都是冷淡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恍若高岭之花一般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亦或者没见到小嫂子之前他以为,老大会就这样断心绝性,无波无澜的走完他的一生。
可是啊,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小嫂子门前的那一刻,愤怒焦急地像一头野兽,全然失去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眼眶里都是血丝,目眦尽裂。门踹不开的时候,他甚至动了开车去撞的念头。
但……
还好,还好啊……
路寻拿出一根烟,垂首点燃了,还没吸上几口,火光掩映之中看见黑暗里有人出来了,又立刻用脚碾灭了,赶紧上前去。
只见季平之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西服被牢牢地裹在了怀里的人身上,黑暗中,这两个人都无声无息的,仿佛是连在了一起。
路寻不自觉的也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嫂子她……还好吗?”
“她受惊过度,昏过去了。”
说完,就提步朝自己的车里走去,完全无视了还昏迷着躺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的罪魁祸首。
路寻呼了口气,立了一会,也咽了口气,学着老大的样子走了。
随之,一辆豪车划破了夜色。
……
“小嫂子去医院吗?”
“不了,有家庭医生,我先送你回去,再带她回家。”
两句话之后,车内又恢复了凝滞的状态,快到他家了,路寻心头悬着不安,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心头漂浮的字字句句越发抓不着。
车子缓慢地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像是敲在了人的心坎。
路寻跳下了车,在关车门的那一刹间,硬着头皮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季哥,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发生,都是那霍狗的错,你不要怪人家小……”
“路寻……”还没说完的话被人打断,路寻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的人。
即便是在一片黑漆漆之中,路寻好像还能看到季平之正抬眼看着他,他有些紧张,然后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季平之声音浅淡而平静,和以往一样的无波无澜,但仔细听,就像是表面平静的江水,实则底下有暗流在涌动。说出来的话语带着一种几近疯狂的执拗和爱意。
“我永远不会放开她的,即便某天她不需要我了,我也会用自己的一生默默守候在她身后……”季平之顿了顿,用手描着沈听澜的微湿的眼,“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我永远爱她。”
路寻猛地一抬头,但还没待他反应,眼前的门已经因为过久的无人触碰自动合上了,他眼看着老大的车疾驰而去,脸上满是懵懂。
过了一会儿,他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捂着脸看向车子绝尘而去的方向,这一个个的,怕是爱惨了。
……
季平之把人带回家的时候,徐海叫的心理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在大厅里面。
季平之朝他们礼貌的点点头,嘱咐了保姆先招待着,就先上去把沈听澜给安置好,走到他自己卧室门前的时候,他犹疑了片刻,随后,脚步一个偏移,用脚踢开了对面的客房。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又嫌弃地把上面的被子抱起来放到自己房间里,转眼又抱回了自己盖的被子。
客房里的床是雪一般的白,而带着他味道的被褥却是暗夜一般的蓝,盖在小姑娘上着实有些不太搭调。
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季平之忽然开始发散思维,她会不会一起来就抱怨他的审美,然后开始嫌七嫌八的?
一想到那场面,沉稳如季平之还是忍不住低声哼笑了一声,又怕惊扰到床上那人,就又急急忙忙地曲起指关节来掩住自己突如其来的笑意。
默了半晌,季平之拉了拉刚才打架时候蹭得乱七八糟的西装裤,做了个颇为标准的类似于陷入爱情漩涡的男子的求婚姿势。
单膝下跪。
这个颇为庄重的动作此刻做出来的目的——只为了更好地看床上的那人。
然后就这样琐琐碎碎的想着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不能离她太近,因为自己的身子会挡住好不容易从窗外透过来的清朗月光;也不能离她太远,因为这样会看不清楚,让人没有真实感;不能开灯,因为会刺到她娇弱细嫩的肌肤……
季平之这样想着,所以能做的动作有限,不过是把她散落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理好,夹到了耳畔,然后帮她掖好被子,在被窝里面伸手拉了拉她的手,顺着她丝绸般的肌肤不住摩挲着,倒是颇为爱不释手。
最后看她一眼就下去,不能让医生等急了……
这个在好几分钟前就出现过的念头重新闪烁在季平之的脑海中,他最后低头,俯下身子去亲吻她的指尖。
一个轻若鸿毛的吻。
就算有些勉强,但祝你好梦啊,澜宝。
季平之悄悄地阖上了门,走出了客房。
……
季平之下来的时候已经打理好了自己,换掉了被蹭得乱七八糟的西服。
礼貌性的冲着据说是从国外请来的陈医生点了点头,徐海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季董好,您有什么问题不妨大方说出来,这样我才可以更好地对症下药。”陈医生声音轻缓,语调轻柔又坚定,几句话就能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心防来。
季平之闻言一动,指节不住地叩在红木桌子上,发出不间断的声响。等了许久,陈医生以为这堂堂季氏的太子爷终于肯卸下心防来述说的时候。谁知季平之脸色一变,口风一转,平静地说,“不是我,是我刚抱上去的女孩子。”
这……行医多年,陈医生也不禁愣了,这还有替自己女朋友看病的说法的?
“那不如让你女朋友下来看看,本人应该明白得更清楚些……”
季平之听到称心如意的三个字,下意识的觉得欣喜,但又听到陈医生接下来的话,眉梢轻动,不做声了。
拧着眉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眸色清冷,心里的喜意被冰冷的凉意浇的刺骨,在开口时的语调已变得沉重压抑,“不用了,我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也不想让她受到过多的压力,被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一种上位者的气压扑面而来,陈医生心里也不觉肃穆了起来。
“你也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被请到了我这里。”
陈医生额头上冒出些许虚汗,后背不自觉地绷得笔直,脸上的神色愈发尊敬了起来。
是,凭借他在国际社会心理学届的大名,一般的豪门世家连见他的面都得排上三年两头的队,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一样……
陈医生有些口干,被男人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来。
明面上是季家惟一的继承人,京市有名的豪门贵公子,但在国外的实力却是深不可测,J&S跨国集团的总裁,名下的银行AK,说是能够影响着全球的银行的风向标都不为过,以隐秘性和安全性著称,单这一点,就足以令无数的豪门顶礼膜拜。
男人没有介意眼前的人有些失态的脸色,语气带了点恳切,“我这里的要求呢,就是能够在不惊动我女朋友的情况下确诊她的心理状况,初期以观察确认为主,等她慢慢接受了再继续为她治疗……”
陈医生刚想点头,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和周围人配合好就可以了……
突然的,楼上的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
一阵风刮过。
他再回神的时候,刚才还沉稳高贵的男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处,脚步声急促而紧张。他愣怔了一下,还是起身上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
季平之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里,下颚绷得极紧,薄唇紧抿。一路奔到了沈听澜所在的房间里。
推开门,刚才他打理好了的位置只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湛蓝色的被子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姿态,他几近是急不可耐的绕到了床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