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的身子无力地起伏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被季平之戳中了哪里的泪点。
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完全违背主人意识似的，止都止不住。
她的心底从未被人关注过的地方，酸酸涨涨的，带着一股陌生至极的生涩。
沈听澜过了好久才止住了自己的哭泣，说来也是奇怪的，她自己踽踽独行了这么多年，能完全放开自己，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掉得这么无所顾忌的，季平之还是头一份儿。
以至于在哭完之后，看到季平之昂贵的蓝色衬衣之上，映出了一大块一大块的水渍后，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痛痛快快的哭完后，沈听澜理智回笼，她掀起唇，轻轻的声音几近要飘逝在秋日泛着凉意的空气之中。
“你先转过去。”
因为大哭了一场的缘故，沈听澜喑哑得厉害，轻轻的带着一点嘶哑，但沙沙的勾缠着人心。
季平之听话的顺着她的心意走。
但在这过程，季平之的手一直和她的交缠在一起，不曾放开过。
在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沙沙声和抽纸声之后，季平之抿了抿唇，轻轻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先这样吧。
而沈听澜也抓紧在这段时间里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确保不被别人看出来她哭过的端倪。
沈听澜认为，自己永远是要骄傲的，永远是漂亮得体的。
沈听澜扯着季平之的衣服袖子，往后面拉了拉。季平之接收到了信号后，看着沈听澜微微有些逃避的眼神，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俯下身子去再一次把她纳入了怀中，把头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两个人在初升阳关的沐浴下相拥着，像是两只交颈鸳鸯。
季平之其实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告诉她，把自己的心意密密麻麻的铺开，任由她指摘，叫她相信他，令她安心。
可有的时候言语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有限，千言万语也改变不了那些坚若磐石的概念。
她的不安感，还有隐藏极深的自卑，是由里至外根深蒂固的，暴力地去除反而会使她受伤，只能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由他一点一点地牵着她的手，跨过那些过往给她带来伤害的种种。
他们松开的时候，早餐已经凉透了。
沈听澜还要伸手去那调羹的时候，被季平之用筷子一挑，把她的手给挑开了。
沈听澜迷惑不解的回望着他。
“都凉了，我们出去吃。你上学也快迟到了。”季平之先一步离开了凳子，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平之脚步一滞，转过头来看着矮她半个头的少女，语气透出了点狂狷霸道，“我们手也牵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嗯？”
季平之轻佻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头，挑起沈听澜细瘦的下巴来，颇有古时候调戏良家少女的恶霸公子的风姿。
更过分的是，看着沈听澜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宛若大提琴奏鸣的声音就立刻裹挟着热气传到了耳边。
“而且，昨天晚上澜宝不还是给我表白了吗？”
沈听澜的耳朵一下子爆红，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感接踵而至。
她白嫩漂亮的小脸蛋上晕染着一点细腻绯红，青丝胡乱地扎起，有几缕没有扎进去的散在鬓角和耳朵边上，微微低头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平之忽然有种欺负小姑娘的罪恶感。
可是……
不行啊。
他喜欢她喜欢得快要疯了，所以才会是这样近乎于急色的要求小姑娘给他一个名分。
将近两世为人的漫长无望的等待。
他怕自己憋不住了。
沈听澜的柔荑还在男人的手心里，所以能最为直观的感受到男人的手越握越紧，沈听澜不经轻声哼唧了一下，“疼……”
季平之赶紧把自己的手松了松，不肯放开，只是像她手腕上的手链一样，轻轻地箍着她。
还在固执的求一个答案。
沈听澜桃花一般的眼睛还泛着红，眼尾含春带媚，但里头蕴含着的波光大幅度地降低了她由于眼型自带的媚色，看向季平之的时候，像森林间的小鹿儿一样地澄澈干净。
她睫毛微微颤抖着，紧盯着季平之的样子似带了一种淡淡的害怕，又带了一种真切的迷茫。
季平之还在固执地等着她开口。
沈听澜水雾般的眼眸似蕴了柔光，清晰的印出他那张脸。过了好久又似乎只耽搁了一瞬，沈听澜才轻启檀口，声音细缓地开口道，“你知道的，我们高中不允许早恋……”
季平之眸色一震，眼底瞬间席卷起风暴。她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一把剑硬生生地戳中了他的心脏，不停的磨，还不停的往下深入。
明明是艳阳天，季平之却只觉得死寂与寒冷。
但……
季平之注视着沈听澜哭得有些发肿的眉眼，这么一个娇软可人的小姑娘，哭成这样……
算了，大不了以后再说一次吧。
就在季平之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乱七八糟的心绪后，沈听澜又把自己还没说完的话往下说了。
“所以……”
“我们不能让人发现哦。”
沈听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话给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季平之面无表情原地愣怔的样子，她心里一慌，以为他有点不满意。
也是，堂堂一个总裁，看上你都觉得是积福了，还让他做你的地下情人，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沈听澜忙不迭的挥了挥手，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不是说让你在地下的，就是低调一点，不然……”
影响不太好。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吞并与唇舌之间。季平之就用不顾一切地用上前吻住她的动作来表达自己超乎寻常的喜悦之情。
季平之一手扶着她的脑袋，一手抓着她的后颈肉往自己的方向压，纤薄的唇角邪肆地勾起，不住地吮吻着她的那一小块嫣红软肉，将她大睁双眼的瞬间冲口而出的甘美之音丝毫不漏的咽下。
良久，季平之才微微放下了她被亲得放软的身子，在沈听澜的耳畔低声呢喃着，声若稠夜，“不知道亲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的吗？”
“用得着你说！”
沈听澜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自己媚眼如丝，眼含水雾的样子，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脸色臊红，拔腿就走，却不想自己的腿都软成了面条，一个趔趄就要往前面扑倒。
季平之又轻笑一声，把她牵过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会“偷偷摸摸”的谈，不让人发现的。”
季平之的声线里满是得偿所愿的欢欣，又低又沉，很有磁性，尾音又慵懒地放轻，勾人心弦。
在说到“偷偷摸摸”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伸手意有所指的往沈听澜的腰上掐了一把，便还要继续抚摸下去。
吓得沈听澜又忙不迭地往旁边一钻，刚好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季平之这才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又是得逞般的一笑。
出了门口，看到了自己家的房门，沈听澜这才找回了自己的骨气，奶凶奶凶地回头瞪他，“说！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在你家？！”
“还睡在你的床上！”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昨晚做了什么？听到这里，在沈听澜看不见的角度，季平之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亲了，摸了，抱了，还把她的钥匙藏起来了……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要不是这样……
今天能收获一只女朋友？
一脸正经人模狗样的季平之往下睨了她一眼，面容严肃道：“你当我是什么？怎么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也是。
沈听澜睫毛微微地耷拉下来，人家这么一个正经人，应该也不会那么急色的，能做她的男朋友的人，怎么说也不会和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
一路上牵着手，小姑娘的手软腻细滑，小小一只，被他牵着，像团软绵绵的棉花糖。一路上走过过往的行人，季平之心里的满足感几乎快要溢出来。
但人还是要继续骗下去的。
“我昨天找不着你的钥匙，没有办法，我就把你带回了我家。”
“你也看到了，我家就只有一张床，所以只能让你睡那儿。”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也不会像是那些个觊觎你的人一样，我昨晚是睡沙发上的。”
“哦。”
沈听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钥匙不见了。她闷闷地应了声，不觉有些羞赧，微微一点头，纤细的眼睫如蝶翼般卷翘，又因为误会了别人而轻轻的垂下来，遮住了她过于魅惑的眉眼，整个人显得乖巧又听话。
真乖。
季平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过你昨天干嘛不叫我，我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沈听澜不觉皱了皱眉，昨天虽然唱歌是很累没错，但也不至于就这样睡着吧？她呆在季平之怀里的时候，先是手臂一麻，然后……
沈听澜急忙挣开了季平之的手，拉起自己的衣服掀开一看。
她微讶地瞪大了眼睛。
印在手臂上的黑色的炉鼎，周围的一圈莫名地带上了一点红，猩红的颜色拓印在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看上去狰狞又不详。
季平之瞳孔微缩，漆黑的暗眸深沉而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