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艾也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作弄了。
他的布包又不见了，那是姐姐特意给他买的，步艾很珍惜，但是有些人却总是趁他不注意，把布包藏到各种地方。
“你有看到谁拿了我的布包吗？”步艾闷闷地问旁边的一个小同窗。
小同窗胖乎乎，呆呆摇了几下头，表示不知道。
步艾就自己出去找。
有次他的书房被藏进了狗窝，有次被扔到了亭子上面，还有一次被挂在了屋檐下，他踩着凳子，费了老大劲儿才拿下来。
总之，这几个地方找过去，应该就能找到的。
步艾闷头往前走，走到后头小花园的时候，被人用小石子砸中了后脑勺。
“喂，乡巴佬，又来找你破布包？”
桃树上骑着不少小孩，说话的那个穿着最贵气，明显家里有钱。
步艾沉默地盯着他们，过了会儿说：“还给我。”
“还？要我们还给你也行呐，不过我可告诉你，你最好乖乖离开咱们书院，这地方可不是属于这种乡巴佬的！”
“对，”旁边有个瘦猴子一样的小孩接话，“我娘说了，乡下来的都是泥腿子，才不配跟咱们一起念书呢！”
“就是！”他这话得到了很多小孩的附和，“你这种土包子就应该在你们乡下学堂老实待着，挤咱们这儿干嘛？我们可不想跟你这种乡下人当同窗。”
步艾说：“可是我也有交束脩，夫子也同意收下我了。”
“那是你姐姐死皮赖脸，非求着夫子收下你的，不然夫子才不会同意让你跟着咱们一起念书。”
“对，没错，你姐姐不要脸！你也不要脸，赖在咱们这儿不走，羞羞脸！”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数落着，显然对这个新同窗很不欢迎。
步艾眼圈渐渐红了，吸了吸鼻子反驳：“你们胡说，我姐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那天姐姐带着他来找夫子，明明夫子笑容和煦，交了束脩之后，就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表示很愿意收下他，他都记得，才不是他们说得这样。
“哟！小乡巴佬要哭啦？”那些小孩子年纪不大，却很恶劣，“哭什么哭，咱们可不会同情你，趁早滚回你的乡下的，不然咱们见你一次就欺负一次！”
这时候忽然有人喊：“不好了，夫子好像正在往这边来！”
小孩子们还是很怕夫子打手心的，于是纷纷从树上爬了下来，一哄而散。
有人像扔垃圾一样，把步艾的布包给扔了过来。
那布包砸到步艾腿上，里头的书本全都散开来，掉到地上。
步艾蹲下身，一点点捡起来，他看着沾了泥巴的布包，爱惜地捡起来，很仔细地拍去上面的泥巴。
夫子来的时候，那些小孩已经不见踪影了。
步艾一个人抱着布包，想要往回走，却不想，正好跟夫子迎面撞上。
夫子是个挺严厉的人，看见没到散学时辰，步艾就拿着布包，以为他想逃学溜出去，就很生气地罚他去面壁思过。
日头从正中一直到西斜。
步艾低头面对着墙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等孩子们都散学的时候，夫子好像忘了他这个人，也没喊他回去，有些孩子路过步艾时就朝他做鬼脸：“土包子，这边没人欢迎你的，赶紧走吧！别没皮没脸地赖在咱们这儿。”
步艾眼圈微红，想反驳，却又不想给姐姐惹事。
他抿了抿嘴，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
酒楼。
正在后厨忙活的步意心不在焉，一不留神菜刀划到了手，很细的一个口子。
她用手帕包扎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来不及敷药，就说：“步艾好像放学了，我去接他。”
楚御不赞同地看向她，说：“你好好歇着，进去上点药，我去帮你接步艾。”
要是麻烦别人，步意可能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和楚御的关系……
步意耳后根悄悄热起来，好像麻烦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步意点点头，叮嘱说：“那行，你们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们。”
楚御很快就离开了。
楚御到书院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在学堂正门没有找到人，最后兜兜转转，在侧门看见了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的步艾。
他低着头，小小的一团，布包被爱惜地搁在膝盖上，快把脑袋也给遮住了。
楚御心里松了口气，找到人就好。
他走过去，蹲下身，问：“步艾，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步艾听见声，小小的身子颤了下，随后抬起小脑瓜，楚翊注意到，他的眼圈有点红，于是迟疑了下，温声又问：“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步艾不吭声，垂着小脑袋。
楚御心里喟叹了下，这孩子很乖巧，他也很喜欢，然而男孩子乖巧却不一定是好事，他自己就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小孩子之间也有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步艾刚从别的地方转来，人生地不熟，性子也不强势，怕是受欺负了。
楚御想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说：“不用怕，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楚哥哥，楚哥哥帮你收拾他们。”
可是任凭楚御怎么说，小小的步艾就是一声不吭，低落地垂着小脑瓜。
楚御于是明白，这孩子也有自尊心，怕是不想告诉他。
虽然说起来，他也算是这孩子的熟人，但归根到底，步艾更依赖的还是自己的姐姐步意，这种事，可能让步意开口来问比较好。
楚御不再强求，顾及着小家伙的面子，抱起他说：“好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先回去吧，要是回去的晚了，你姐姐可要担心了。”
提到姐姐，步艾的情绪有点波动，他扭扭小身子，咕哝着低低说：“我自己走。”
这孩子……
楚御笑了笑，把他放下：“好，那咱们一起回去。”
夕阳映在青石板的长道上，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长长的，步艾抱着他的布包，追上楚御，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的时候，步意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怎么才回来。”她接过手里的布包下，笑眯眯地问，“今天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呀？咱们家小步艾有听夫子的话吗？”
步艾迟疑了下，小脑瓜轻轻点了点。
一旁的楚御眉头微微蹙起，扫视这对姐弟，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