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楚御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步艾的情况。
他发现，小家伙的手臂上还有腿上，经常会有一点擦伤。
如果换做平常，楚御可能会觉得，男孩子顽皮，彼此间打打闹闹受点小伤很正常，但自从知道步艾在学堂隐约受到排斥后，楚御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觉得步艾可能是被欺负了。
楚御看出步艾这孩子自尊心很强，不愿意开口向人吐露这事，可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事。
在仔细思考之后，楚御还是选择将情况告诉了步意。
这天，步意正在家里准备晚饭。每回酒楼要出新菜式，她总要在家里试验上好多回，直到色香味都达标，才将配方告诉酒楼大厨。
这日也不例外，步意正琢磨佛跳墙和香酥鸭几个名菜，在自己家先做了起来。
锅盖一掀，香气扑鼻。
步意尝了一口，咸淡适宜，味道很满意。
正在这时候，楚御走了进来。
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步意不明所以，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楚御说：“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步意把锅盖合上，解下围兜，走过去同他说，“说吧，怎么了？”
楚御道：“是跟你弟弟步艾有关。”
步意平常把弟弟看得很重，这孩子乖巧懂事，也实在招人疼，一听事情是跟弟弟有关，步意立刻变了神色：“步艾他怎么了，对了，今天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步意探头往外看，心里忽然不适起来。
楚御说：“步艾他……他最近状态看着很不好，我想，他可能在学堂遇到了点事，你最好多问问。”
楚御说得比较委婉，但是步意心思通透，他一点拨，就立刻猜到了什么。
“不会是步艾在学堂被人欺负了吧？”她心提起来。
楚御抿着唇，在她追问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说得模棱两可：“可能是。”过了会儿又补充，“你知道的，初来乍到去一个新地方，总是很容易被排斥，步艾那孩子又不爱吭声，我是怕他被欺负了，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步意神色凝重起来，开始仔细回想近些日子以来，步艾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然后想起，好像很久没听见步艾在家里笑了，这孩子平常虽然腼腆，但在家里还是很开心的，可是最近……
步意的心揪了起来，自责自己没有早发现弟弟的反常。
她抬起头，问楚御：“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对不对？”她了解楚御这个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挑起话题，一定是有所察觉，才会出言提醒她。
楚御顿了片刻，也没有隐瞒，之前她之前去接步艾的事。
“……他当时看上去很失落，我想，可能是被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给欺负了。”
“这些混蛋，”步意捏紧了拳头，“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正说着，院门传来被推动的声音，
步意和楚御都转过头去，看见步艾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步意心疼地走了过去：“今天怎么自己回来了？姐姐正准备去接你呢。”
步艾一直不抬头，呐呐地说：“姐姐，我有点不舒服，想进屋睡会儿，今晚不吃晚饭可以吗？”
“要是不饿，可是迟点再吃，但是你先把头抬起来。”步意意识到不对劲。
步艾不肯抬头，掉眼泪了：“姐姐不要问了好不好……”
她仔细地端详着弟弟，发现他的脖子上有指甲划伤的痕迹，那细细的划痕沁着血珠，一直延伸到下巴上。
步意取出袖中的帕子，心疼地一点点给他擦干净，哽咽地问：“是学堂那边有人欺负你了，对不对？你跟姐姐说实话，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步艾睫毛颤了下，手抱着布包，摇头说：“不是的，姐姐，没人欺负我，是我不小心跌倒了，所以才……”
“胡说，”步意眼尾红了，那血珠在小孩子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哪有这么巧，正好划到脸和脖子的。”
这时楚御也走了过去，蹲下身说：“步艾，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呢，有些事一个人面对不了的时候，就应该勇敢地向大人求助，你不要怕，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你姐姐恐怕今晚都睡不安稳了。”
“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姐姐好不好？”步意心疼地看着弟弟。
好一会儿，步艾这才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除泪痕外，还有明显的几道擦伤，微微地红肿起来，他低低地说：“他们笑话我是乡巴佬，他们还笑话姐姐……”
小小的步艾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姐姐，欺负他，他还可以忍耐，但是侮辱姐姐，他就很难受，于是跟他们打了起来，寡不敌众，身上擦伤了很多处。
步意看着弟弟狼狈的小脸，手微微颤抖地替他擦去泥巴，说：“步艾，这不怪你，他们简直，简直就是一群小混蛋！”
是啊，书院本来是识文断字，学习礼仪的地方，却没有想到，这些孩子不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居然合起伙来欺负人。
步意头一次觉得，把步艾转来城里念书，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要是姐姐没有把你转到这家书院就好了。”步意陷入了自责的情绪。
步艾感知到姐姐的伤感，投进她怀里，依恋地紧紧搂住她脖子，吸了吸鼻子说：“不怪姐姐，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
步意鼻子一酸，回搂住胞弟，觉得很对不起他。
一旁的楚御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乡下的私塾本来就不如城里的学堂，为了步艾的将来好，转过来念书也是理所应当的。重点不是转进书院这件事。”
这话点醒了步意。
是啊，只要步艾继续往上念书，就一定会离开乡下私塾，因为那地方只能提供基本的启蒙，而要更深入地学习，势必要去别的地方。
那么重点是——
怎样才能再步艾不受学堂这群小王八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