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飞宇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水桶,两三下浇熄火焰,钱父躺在其中一动不动,脸被熏的漆黑。
我捏了捏他的手臂,没有坚硬的树根撑在里面,肌肉恢复柔软有弹性的本样。
钱飞宇将父亲抱到床上,问我:“大师,我爸没事了吗?”
我点点头:“没事了,只是身上的外伤多需注意,而且他的手脚被树根侵入,要恢复运动能力,恐怕需要锻炼很长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人现在接近半瘫状态。
但这对钱家父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钱飞宇问道:“那我们家地下的树根怎么办?”
“解决了山上那一棵,你家地下的树根自然就会枯死。”
他知道父母的怪病是因为他捡会槐树绿种的缘故,心中充满自责,但是不敢沉浸在背上的情绪太久,母亲刚死,家中还有槐树作祟,他要担起这个家庭。
去柜子里面找来烫伤药,仔仔细细把钱父被火烧伤的地方抹上药膏,又找来清水把手掌脚掌上面的泥土砂石清理干净,用纱布包好,动作有条不紊。
我捡起被钱父扔在院子里面的画笔,我的笔杆是用特制的,被锯子划过也不会留下痕迹,但现在上面清晰可见的牙印,可想而知钱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魅怪出现在我身边说:“大师,我的身体就在他们房子下面,你帮帮我。”
它害怕我拒绝,媚眼如丝的勾搭我,我叹了一口气说:“先等我把槐树的事情解决了。”
“金克木却不能一劳永逸,”魅怪主动献殷勤,给我出主意,“但是火能烧的槐树灰飞烟灭,我将业火交给你,你把身体挖出来给我!”
魅怪的业火确实比它的色诱之术更能吸引我,但魅怪都是锱铢必较,恐怕给我了业火,光是一部分身体无法满足它,事后狮子大张口就麻烦了。
我不能在它面前显示出自己对业火感兴趣,目不转睛盯着天边的朝霞,冷冷的说道:“再说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
对付魅怪,捏住主动权才是真理。
魅怪讨了个没趣,依依不舍的往房子里面望了一眼,消失不见。
钱飞宇料理好父亲,走到我身边说:“大师,你先前吩咐的稻草我已经找到,只是榆树上的木耳,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
钱飞宇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五谷都分不清,让他分辨榆树确实为难他,而且钱家没了背景,无人可以拜托。
我以前也穷过,自然知道没钱的难处,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招宝山上应该有榆树,我们去看看。”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钱飞宇草草收拾了一下,跟着我往招宝山去。
以前钱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都会上山祭拜,钱飞宇经常上山来是在家族败落之后,所以总是绕过人多的前山,从后山绕上去。
“财神庙后院是我们家唯一的财产了。”钱飞宇捂着鼻子说。
他的鼻子完全溃烂,纱布包在上面也是展平一块,我存在感薄弱,他在我面前大大方方,甚至纱布掉了也没察觉,但是在外面,就算是行人极少的后山,他也一直捂着纱布,不想让人看见。
直到我们转进树林里面,他才把手放下来。
“生意上的对手落井下石,没给我家留一点儿东西,还好爷爷生前对这块地极其低调,不然我们家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一路上也很无聊,他跟我说打算把这块地租给财神庙,多放一个功德箱,以此收点租金度日,我不置可否,如果赶走槐树上面的魅怪,一个百年大树,当个景点也不错。
“大师,这是我们家最后的希望了!你救了树木,就是救了我们全家!”
我敷衍的点点头,我只管收魅怪,其他的就不干我的事了。
我在树林中找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和钱飞宇说了一下榆树的特征,让他自己去找木耳,我则坐在树下面把稻草扎成一个小人的模样,待会儿对付槐树的时候能用到。
正在我专心致志做稻草人偶的时候,林子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嚣张的嘲笑声,钱飞宇在这破树林里面还能遇见熟人?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爬山也不忘把皮鞋擦的锃亮的油头男人拦住钱飞宇的去路,后面跟着一大票人,如果不是他们半弯腰的恭敬模样,我会误以为他们是个旅游团。
男人非常熟略的和钱飞宇聊天,笑的跟朵向日葵似的灿烂,钱飞宇低着头,一手捂着鼻子上的纱布,一手搅着衣角,脸色尴尬的赔笑。
“怎么了?”我问钱飞宇,“木耳找到了吗?”
“大师,找到了!”他见我来,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容,摊开手掌给我看,我数了数大概有十五朵,应该够了。
“那行,我们上去吧。”男人标志的商人笑容让我很不喜欢,从始至终看过他一眼,抬脚就走。
那个男人爆发爽朗的笑声,说道:“飞宇啊,这是你朋友,也不介绍给范叔叔认识认识!”
“不用了范叔叔,”钱飞宇推着我往前走,“我们还有事,您先忙。”
“你们两个!”男人随便指了两个人,“跟着钱少爷去看看,有什么脏活累活你们就上!”
钱飞宇连忙推拒道:“范叔叔,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事!您别……”
姓范的男人打断道:“跟范叔叔还客气!你们家糟了那么大难,范叔叔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也是一番心意,你不接受就是被给范叔叔面子!”
他见钱飞宇略有松动,又说:“把事情解决了,就来找范叔叔玩,小晴也很想你!”
听到“小晴”这个名字,钱飞宇连装笑都装不下去,朝姓范的鞠了一躬,逃似的推着我离开,两个尾巴似的跟班马上跟着我们走。
我回头看见男人露出满意的坏笑,手指摩挲下巴正在谋划着什么,实在不像他说的那般友善。
钱飞宇也不呵斥跟在身后的两个人,不甘的咬着嘴唇,推着我往财神庙后院走,这次的两人行,莫名其妙就变成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