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赶上来的时候，望着空空荡荡的加护病房，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早就发现范勋有问题？”
我问到面前这个陌生的医生，他的眉眼里也全是疲惫。
原来范勋的确不是好人。曾经的范医生也许在神经外科方面的确有很大的造诣。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他老婆恶性肿瘤去世那一天。
“他老婆挺漂亮的。当时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除了他全部被调往灾区赈灾。结果避无可避，他自己给他老婆做的手术。不幸的是颅内大出血。人没抢救过来，很快就死了。”
“自那之后的范医生就像变了个人，他总说他老婆在梦境里等他。但是神外的医生通宵手术是常事，他也开始陷入失眠状态。整个人睡眠质量和时间大打折扣，就更别提什么梦到他老婆了。”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范勋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肯定还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和那只魃达成交易。让渡自己的脑子，让一只魃胡作非为。
“苗晓晓是他杀的？”
胖子倒是没觉得这是个悲情故事，只关注事情的真相。
我一抹脖子上的血水——如果这件事情孟雁在戴淼死之前有所保留的话，那么肯定跟戴宏放有逃不开的关系。
还好伤口不大。这样想来，被那只魃霸占脑子的范勋好像也没有下死劲让我死。
似乎他的目的就是拖着我，让戴淼顺理成章死亡。
“苗晓晓是车祸。但是也确实是范医生的操作失误，才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范勋在老婆过世后的重压之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在自己无法做梦之后，开始研究起了长生技术。主张就是以常态化的睡眠，加长人的寿命。
就像戴淼一样，在梦里他无比开心，他和苗晓晓结婚生子，好不幸福。
但是现世生活哪儿能是逃避就行了的呢？在梦里耗费时间无异于浪费他人生命。是违背道德的行为。
虽然范勋的研究小有成果，但是依然无异于天方夜谭。
随着工作压力的增大和资金的短缺，以及本市脑死亡的病人始终有数。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变成他的试验品。本来范勋都逼不得已即将收手。
但是，戴宏放的加盟，让这种主观为他人好的科研项目继续了下去。
“我没办法生儿育女。这是宏放一辈子的心结。我们曾经试过很多种办法，但是确实没有办法。”
我听了孟雁的话之后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戴淼不是你们亲儿子？”
“对……”
雍容华贵但是华发丛生的贵妇人再一次哭起来。我听闻故事来龙去脉，大概已经知道完整的经过。
苗晓晓被杀之后，当时逗留在手术室里的最后一缕魂魄看见范勋往自己身体里注射某种不知名液体，使得她当即怨念丛生，化成了一只魃。
后面潜伏在范勋脑子里，便是要断了他最后能在梦里见到他老婆的念想。
结果范勋和戴宏放追求长生的路并没有停下，恰巧失去了未婚妻的戴淼常年在悲伤中度日。
“所以就因为戴淼过于伤心，你竟然能放纵范勋和戴宏放对他胡作非为？”
胖子显然觉得根本不可置信，难道说戴淼这个养子存在的意义就是支撑父亲和杀人医生的实验？
“不……戴淼自己也愿意的。”
人在变成魃之后，本质就已经改变了。人有贪嗔痴怒，也有悲欢离合。然而魃除了及其少数同时被害的子母魃以外，其他的大多都是暴戾无比、贪婪自私、根本不顾他人性命。
苗晓晓作为人时，最大的心愿是嫁给戴淼。毕竟这样一个忠诚且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很难让人想放过他。
所以在成为魃、占据了范勋的脑子之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戴淼跟着自己一起，生不同衾死同棺、相永好，不言别！
“入梦天天能见面，谁都希望能在梦里过一辈子。你倒是好，还是要把他拉回来。”
我冷嘲热讽，毕竟不管怎么说，保住性命才是最好的结局。
孟雁这么多年对着戴宏放的所作所为完全不闻不问。甚至把无辜的戴淼卷进去。
只是我总觉得不对。
孟雁照顾戴淼良久，面容苍白且没有血色。在旁人眼里，这似乎是被染上了“病气”。
但是，孟雁眼里偶尔闪过的红光，又要如何解释？！
按道理来讲，戴淼只是被动接受了范勋的药、已经变成了魃的苗晓晓的怨气。如果流失精血力气，也应该是只波及戴淼。
孟雁没有道理也被卷进来。
画诗人有着“画封千里，诗捆万物”的能力和责任，同时也有着救人的责任。
我不能看着孟雁身处危险却无动于衷。
更何况刚刚强行收了苗晓晓的怨念。再不补个委托，我担心我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孟雁神色痛苦，只是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我摸出画笔，递给她。
“戴夫人，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你不愿意戴淼在梦里沉睡一样。”
画笔一出，是必然能够震慑一些东西的。孟雁在接过我的画笔之后突然像触了电般，痛苦地扭动起来。画笔落在地上。
一旁站着的韩沉眼疾手快结果抽搐着的孟雁。一边冲我大喊：
“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出手相助！戴淼也一定是希望他母亲能够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孟夫人是真的心疼戴淼！”
胖子与我对视一眼——有了这句话，就算是接下了委托。
不过胖子还是有点儿不满意，想来他也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
“到底还有什么没说的，你们倒是把话一次性说清楚！说话总是说一半，还指望着老叶救人！医生都会要求病人无所保留，你们这样，让我们怎么救！”
我接过孟雁，双手已经贴了张符在她脑门上，并没有理睬韩沉的连连道歉。
这个人知道戴家的所有事，但是一直都没有出手相助，说没有点私心，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