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钺斩断一个红莲弟子,挽剑如花,猛然回头看着清莲:“你疯了么?疯了么!”
清莲只是摇头,手中剑招不停:“吴钺,我们不能死,莲花宫没有用……没有用……”
吴钺瞪着她,使她瑟缩。
“吴钺……”
“清莲,对不起--”
清莲愣了,只见吴钺的长剑竟是向自己斩来的,不及呼喊,她的手臂火辣辣的痛,鲜血已喷涌而出,长剑落地。
“清莲,你要听话。”吴钺手腕一拧,长剑又向敌人刺去了。
红云还在逼近,清莲的眼睛已被模糊,模糊得她竟觉得吴钺有些陌生了。
她背靠着墙壁,捂着胳膊,慢慢滑下去,滑下去,仿佛要滑到一个万丈深渊中。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吴钺,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清莲!清莲!”
是谁在唤?是吴钺吗?
不,吴钺的衣杉是青色的。
白色的袖子,宽厚的肩膀,温暖的胸膛,这是……邵雨轩?
他抱得那样紧,好痛……
模糊的,红莲,青莲,白莲……
幽幽的香味,血腥……
清香缭绕,清莲的眼睛依然模糊——这不是她在醒来时习惯面对的景物,没有窗外的池塘,没有池塘上飞舞的白衣少年,没有桌子上少年为她摘来的每天最早盛开的莲花……这,这是哪里?
“清莲,你醒了?”
守在一边的是吴钺。
“这是什么地方?”
“藕香小榭。”吴钺回答,“天黑不能赶路,怕红莲偷袭……清莲,你,你的手臂……”
她的手臂当然很痛,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到那个。
“邵雨轩在哪里?”
“在他母亲那儿。老太婆说受惊了,要儿子陪着,奴婢们也都跟过去了。”
“他……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吴钺忿忿,“比起当日迎娶你的时候,他的武功又精进了,现在,要杀他就更困难了。”
清莲不自觉地舒了口气:他没有受伤,没有……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啊,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自己朝思幕念的情人就在身边!
“我们,得想别的办法。”吴钺说。
清莲心不在焉地应着。
吴钺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别担心,别担心,清莲,我们会夺回莲花宫的……”
莲花宫……
莲花宫是什么呢?清莲想着,她不知道。
“对了!”吴钺忽然松开她的手,从怀里取出一枝已经干枯了莲花,“这是青莲庄的莲花,我采来给你的。”
清莲怔了怔,手臂在一抽一抽的痛,心里莫名地唱起歌谣: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红莲的人没有再来,白莲的人要回莲花宫去了。
清莲规规矩矩和娘家的人告别,但谁也不知道,她怀里收着一种药,叫“芙蓉歌”。
吴钺告诉她,这是厉害的药。
她信,这是长老藏在神龛后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吴钺连夜赶回清莲庄取来。
这样杀死邵雨轩,应该比较容易。
杀死邵雨轩?
她揭开帘子看,白色骏马上的丈夫——他就是骑着这马来迎娶她的,掠过水面,采了那朵莲花。
要杀死他吗?
必须要杀死他吗?
注定要杀死他吗?
怀里那包着药的小包梗着她的心胸。
久违了的莲花宫,又见田田的莲叶,婷婷的荷花,脉脉的流水。
邵雨轩搀着重伤初愈的妻子,芙蓉夫人甩手给了服侍自己的奴婢一个耳光:“谁要你搀我?叫宫主来扶!”
邵雨轩苦笑,只有上前去:“你们带夫人去休息。”
奴婢们唯唯。
芙蓉夫人却勃然:“谁说叫她夫人了?贱人!贱人!红莲的人一定是你惹了来的!想图谋莲花宫?还有你那个姘头!你趁早死了干净!”
邵雨轩抱歉地向妻子笑了笑,满脸疲倦。
芙蓉夫人还在咒骂,但终于在儿子的搀扶下向自己的房间去了,半途还伸手采了朵莲花,揉碎了。
“雨轩,你要知道,这贱人一定是来杀你的,你要知道!”她边走边说。
邵雨轩恭顺地扶着她。
“你不要把我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芙蓉夫人抛下揉碎的花瓣,“红莲,红莲一定和那贱人有瓜葛……你晚上来练功,不要迟到……那贱人,贱人……青莲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莲花宫忽然乱了。
宫主邵雨轩因为操劳过度,练功时又被芙蓉夫人鞭笞,竟晕倒在练武场,摔进池塘,几乎溺水。
清莲手里的花散落了,飞奔。
“贱人!贱人!”芙蓉夫人怒骂着把她推出房间,“你来做什么?来乘机杀他么?”
“不……不……求求您,让我见见他……”
“贱人!贱人!想乘机害死雨轩,我才不上你的当!”芙蓉夫人骂着,“快滚,否则我杀了你!”
清莲跌坐在九曲桥上。
乘机?不错,她怎么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掉邵雨轩,这样的好机会,她当然应该乘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跑来看他,跑得这么急,连“芙蓉歌”也没有带出来?
九曲桥上幽幽的歌声: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夫人……夫人……”一个白衣奴婢摇醒她,“老夫人睡了,您可以去看宫主了。”
她一跃而起,然而心口一紧—“芙蓉歌”已经收藏在怀里。
芙蓉歌,无色,无味,也许能查出来,但是,一个病着的人,不会那么小心。
这是她的机会,她必须赶紧,赶在芙蓉夫人醒来之前。
赶紧,她这样赶紧,难道是为了下毒?还是,为了在枕头上那张孩子般的睡脸?
邵雨轩睡着,锁着眉头。
这光景,哪怕不用芙蓉歌呢,就用剑,一样可以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清莲没有带剑,她的手在颤抖。
不,不行!她告诉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的机会,这一次,一定要做,然后,她就逃出去,和吴钺,和吴钺一起走!
她把芙蓉歌混在药里,没有一点有毒的征兆。
杀死他!然后和吴钺走!
她的手还在颤抖:和吴钺走,和吴钺走……可是,走到哪里?吴钺说要夺回莲花宫的,莲花宫……那就是走也不能走……走也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