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橪才终于停下来。
“我差点以为我等不到你。”
唯真双目失神，仿佛还没有恢复过来。
良久，她凄怆地说。
“萧橪，忘了我吧。”
萧橪抬起头，震惊地望着她。唯真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忘了我吧，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你爱我。你不能骗你自己。”萧橪摇摇头。
“我已经昭告全世界，我是姚远的妻子，你真的不介意？”
“我不在乎，就算我们永远没有那张纸，我也不在乎。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你和姚远根本不是夫妻。”
“可是……”唯真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我有我的。”
“不就是一张纸吗？我们签我们自己的婚书。”
唯真的眼睛瞪大了。
书桌前，萧橪胡乱套着白色衬衣，冲着还披着睡袍的唯真偏偏头，“过来，签字。”
唯真懵懵懂懂地走过去，书桌上摊着一本大红的婚书，打开来，里面是萧橪俊逸的字迹：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今生有幸，结为夫妻，
生生世世，永无离弃。
唯真惊疑地看着他。
“你这是？”
萧橪笑得没心没肺，仿佛是邀功的小孩；“怎么样，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婚书。”
他笑得那么轻快。所有的阴霾沉重都不见。
唯真的心一丝一丝地抽疼起来，“不，这婚书，我不能签。”
“你不爱我？”他把她扯过来面向自己。
“不，我爱你。”唯真对着他的眼睛，无法撒谎。
“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不，我愿意。”对着他，唯真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那不就得了，签字。”他挑挑眉。
“我真的不能签。”唯真急得几乎要带出哭腔来。
“我解析了姚远留下的代码，他的算法还只是雏形，但那天我们看到的视频已经接近完美，所以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他的研究成果，而是他的一位同事窃取了他的算法思路，秘密开发的AI demo。这种新型的人工智能具有类似于人类的技战术思维，但运算能力又远远超过了人类。一旦被投入战争，将会对没有掌握这种技术的一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以说这是一种反人类的人工智能。”
“这就是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萧橪叹了一声。
“姚远因为发现了那段Demo视频，才会被拘禁起来。我在解析姚远代码的时候，也意识到了他的算法不足以达到视频中的效果，所以几个月前我就通知了宁主任，在国内组织了相应的团队。而我在米国与姚远探视过程中，通过有限的交流不断地印证了我的想法，所以我一直也在远程指导国内的研究。”
“难为你了。”
“如果我们不研发出更有效率的AI。那么在未来战争中，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因为这种差距不是人与人的差距，而是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差距。我们回国之后，下一步研究工作已经全面展开。这几天我都在研究室开会，我知道你一定会等着我，可是我忙得抽不出身。我对不起你……”
“我不介意多等这三天，更长的时间，我都等过来了。”他轻松地笑了笑。
唯真痛苦地看了一眼萧橪，她无法直视他。
“我已经答应继续参与研究了，这项研究的性质你知道，接下来我可能会长期封闭。我不知道这种封闭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对不起，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自做了主张。我的选择让你失望了。”
萧橪的笑容滞了一滞。他出奇的平静，好像对唯真的话并不意外。他柔声说。
“事已至此，你根本没有选择。原子弹也不过研究25年，难道科学家都不结婚了？”
“可是这种等待，对你而言并不公平。”
萧橪皱着眉，“如果我事业在上升期，不能结婚，要你等我，你会不会等？”
“会。”唯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不会等你呢，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
他不满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仿佛说着一件特别轻巧的事情。
唯真被他逗得有点想笑，但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涌上了眼眶。她极力忍住了，有点不好意思，为什么面对他，自己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对不起，我太脆弱了。”
“两口子哪儿那么多对不起。你不脆弱，你是我见到过最坚强的女人。过来签字。”
“不，我不能签，我不知道这项研究还需要多少年，自己才能自由。萧橪，你还有未来。你不应该被束缚。”
“束缚？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萧橪笑笑。“这婚书是我从剧组拿回来的道具，我演了那么多海枯石烂的爱情故事，自己的故事却不得善终。”
他说着露出自嘲的神情，唯真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你就当陪我演一场戏，哄我开心吧。”他冲她凄然一笑。
唯真还有些犹豫不决。
萧橪走向前，龙飞凤舞地在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不管你签不签，反正我签。你这个吝啬的女人，这么绝情，一点念想都不给我。”
说着他把笔递给唯真。
唯真握着笔的手不住地颤抖。
“没有法律效应，”萧橪笑了。“陪我演这最后一场戏，让我过过瘾。答应做我的妻子，哪怕是一天，几个小时也好。”他说得那么真切。
唯真再也忍不住，她走上前，在他的名字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下面的空白处，郑重地签了日期。
写完，她怔怔的看着日期数字，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
“怎么啦？后悔了？”萧橪把她拥在怀里。
“不，橪，你知道吗？220对数学家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萧橪笑着皱皱眉：“220？你确信不是2．14情人节什么的吗？”
“不，220才是数学家的爱情魔法数字。”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爱情魔法，使出来看管用不？”
自然数中，220和284是一对亲和数。220的所有因数之和相加是284，而284的所有因数之和相加是220。所以数学家认为这一对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被称为亲和数，也是数学界爱情的象征。
唯真苦笑着解释，“阿拉伯的数学占卜家记载过一种数学魔法。在两只苹果上分别刻下220和284两个数字，然后让一对儿情侣吃下，这一对儿恋人就永远不会分离。因为数理注定了他们”
唯真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眼泪终于簌簌地流下来，她一边抽泣，一边笑。
“可惜没有284这个日期了，咱们的魔法只有一半儿，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萧橪心疼地把她拉进怀里。“别说了。我不管什么数学魔法，我只知道我们不会分离。”
唯真吃惊地抬头看他，萧橪宠溺地笑了，“傻瓜，人生很长的，就算暂时分开5年、10年、20年，我们也还有很多日子。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们有一辈子。”
唯真有些迟疑，“你不是说不当真，演戏吗？”
“你可以不当真，我认真的。”萧橪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把婚书收起来。仿佛生怕她反悔。
唯真的眼圈又红了。
萧橪轻轻地啄了啄她的唇，“别哭了，老婆，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他欢快地说，“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
他凑过来一脸坏笑。
唯真本来的悲伤，都被他闹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恨不得打他，“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正经了，我老婆就笑得没这么好看了。”萧橪变魔术一般地拿出一瓶红酒。
“可以喝酒吗？老婆。”
“不可以，我要时刻保持清醒。”唯真的大脑自从受伤恢复之后，就滴酒不沾。
萧橪点点头，“有道理，我自己喝。今天我太高兴了，幸亏我演技了得，才骗了个老婆，必须得来一杯。”
“交杯酒还是可以喝的。”唯真忽然上来抢过杯子。
萧橪没醉，唯真却醉了。她抱着他，不住口地说。
“老公，我不想走。”
“……”
“我不想离开你。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
“咳……”萧橪轻咳了一声，脸有点发烧。
“你真好，我运气真好，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不，全宇宙，才有你这样的老公。”
“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你要是变心了。我绝不饶你。你要知道我可是有好多手段。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萧橪露出骇怕的神情，轻轻地啄了她一下。她粘过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细细地端详。
“你真好看，真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我藏了好多你的照片。”
“还有你的视频，你所有的视频，都在我的服务器里。”
“你的那些粉丝站子，所有的照片视频加起来都没有我多。”
“……”
萧橪偏过头偷笑，唯真从来没有醉过酒，他不知道她喝醉之后居然变成了话痨，这赤裸裸的表白也有些太夸张。完全不是唯真平常云淡风清的样子。
“我爱你。老婆。”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