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窗外微微透着光，萧橪醒来。唯真还在他怀中熟睡。她枕着他的胳膊，他没敢动，深怕自己一动惊扰了她。
过去这几个月，她一直神经紧绷，太需要休息。
萧橪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这样静谧的时光还能停留多久，她的睡颜他怎么也看不够，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圈半月形的阴影，小脸半明半暗。睡梦中的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没有人知道她清醒后，有多么冷静强大，她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惊人的能量。
可是这样的她，却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娇羞，想到这里，萧橪满足地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唯真终于在他的目光中醒来，一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唯真立刻脸红了。
“昨晚，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了。以后别喝酒了。要不然什么秘密都要被你卖光了。”
唯真吓得捂住了嘴。萧橪抽出手来。
“我去做早饭，你再睡会儿。”
唯真嗷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她想起来了昨晚自己那些醉话，简直无地自容。
萧橪把早餐做好，刚摆上桌，唯真从卧室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了。她神情颇有些扭捏。
“吃饭。”萧橪只道她还在害羞，忍着笑坐下来，示意她也坐到旁边来。
唯真没有动，她想了想，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
“橪，我想过了，昨晚的事你忘了吧。你是自由的。我不能那么自私。”
“叫老公。”萧橪抬头看了她一眼，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吃惊。
“老公，你┄┄”唯真双唇颤抖，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你真是我见过最渣的女人，婚书都签了，还打算耍赖。”萧橪还是一副玩笑的口吻。唯真却没有跟着轻松起来。
他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到腿上。“一会儿就要走？”
“嗯，不能耽误太久。小组还等着我呢。”
唯真点点头。
“去吧。”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胸前，唯真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分别在即，萧橪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不舍，他的声音暗哑深沉。
“老婆，别再说那些分手的蠢话了，我也会伤心的。感觉自己老是被退货，心里好难受。”
说完，他把头埋得更深。
唯真的心底忽然一片清明。既然命运已经如此安排了，那么就欣然接受吧。自己没有权利去替他做决定，哪怕是所谓的为了他好。
她柔声说道，
“对不起，我不再这样了。老公，对不起，我伤你的心了。”
她抚摸着萧橪蜷曲浓密的头发，“等我五年，至多五年。要是五年出不了成果，我也不用再做了。”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萧橪的声音有些哽咽，唯真知道他肯定流泪了，每次他一流泪，就不肯抬头。他伏在自己胸前，双手箍得紧紧的，像个颤抖着的孩子。
唯真想到他俩刚刚见面的时候，萧橪穿着T恤，理着寸头，凭空出现在家中的模样。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暴躁的，受尽世界委屈也不肯屈服的大男孩。
而现在，不过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清澈明亮的少年，痛苦和无奈催着他成长，甚至成熟，很多时候他甚至比自己还要笃定，还要想得深远。想到这些，唯真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歉意涌上心头。
她爱怜地垂下头，让他的头发从自己的手指间穿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拍戏千万不要受伤。”
“嗯。”萧橪鼻子囔囔的。
“老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
“嗯。”
“不要熬夜！”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四个字，然后看向对方，笑中带泪。明明知道对方做不到，但总是忍不住叮咛。
唯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解开他颈间的项链，黑色的皮绳上缀着的是她交给他保管的婚戒。
她把戒指握在手心，递给他，娇嗔地命令，
“老公，给我戴上。以前每次都是我自己戴、自己取，寓意不好。这一次你给我戴。你戴上的戒指，我永远不会取下来。”
“遵命，老婆。”
五个月之后，北京平苑机场。
平苑机场是北京西郊的小型军用机场，与时尚大气的民用机场不同，这里的候机楼还保留着90年代的朴素，两栋玻璃的二层小楼，中间用廊桥连接起来，就是候机楼的全部了。此刻，萧橪站在两个小楼之间的廊桥下，等待下一步通知。哨兵离他有五米远。仿若一尊雕塑。
黎光初透，太阳还没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鸽灰色的天空连着曙色，远处有军营的号角声随风传来。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高领衫。北京的秋天已经来了，仲秋之际，早晚已有凛凛的寒意。
两天前，他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让他赶回北京。今天一早，一辆黑色的轿车把他从家中直接接到了平苑机场。来人守口如瓶。
萧橪知道这必定是和唯真相关的。只是不知道是具体是什么。他忐忑地望向跑道。跑道上除了飞机留下的银色轨迹，空无一人。
玻璃小楼的一层是一间不大的候机室，一圈墨绿色的沙发还盖着老式的白色蕾丝沙发垫，围着房间四周围成了一圈。两张沙发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方几，方几上老式的白瓷茶杯泡着茉莉花茶。
这样的陈设在十几年前的北京机关比较常见的，现在已经少有这样老派的房间了。唯真和小组成员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候飞机，他们将飞往西南山区的秘密数据中心，在那里进行算法的进一步演算。
科研小组最新的指导方针是数据在哪儿，计算就在哪儿。因为这项AI研究比拼的是反应速度，硬件软件的速度都息息相关，再高速的网络从西南大数据源传到北京也有延迟，为了能准确地衡量出算法的优劣。他们决定整组到西南数据中心进行实地验证，这是最便捷的方案。
唯真思考着昨晚留下的一个问题，不经意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她抬起头，忽然怔住了，因为候机室的玻璃幕墙外，她看到了一个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
萧橪双手插在裤兜里，修长的双腿略带不安的地点着地面，晨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露出干净的额头，他的唇薄薄地抿着，眼睛时不时地望向跑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玻璃墙非常隔音，唯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看到他的风衣下摆在风中无声地起伏。
唯真立刻跑了过去，通往廊桥下的门锁住了。她回头想找找其他的出口。才发现候机室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宁主任和姚远从房间的另一头走了进来。
“朱教授，我们决定您不再跟随小组到西南数据中心进行下一步的研究。后续的工作将由姚教授全面主理。西南的条件不比首都，会比较艰苦，您的身体情况也不再允许高负荷的工作。我们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现在，您先生在室外等候。一会儿他签署保密协议之后，我就让他进来。恭喜你们夫妻团聚。”
“你们决定？”
姚远向前一步，“是我的决定。唯真，我是为了你好。”
说完，他看向唯真的小腹。唯真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