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阴冷气息越发沉重，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无由的让人想起四个字，白昼冷光。
罗昊却看向了另一具尸体，“这个人是性工作者，身高一米六二，体重八十九斤，死亡地点是一处待拆迁的老楼中，发现她的那个房间差不多有三十平左右，现场的图片显示房间中全是喷溅的鲜血，就连天花板上也喷溅了大量的血渍，碎尸更是被抛的满房间都是，以至于根本无法确定第一死因是什么，但是——”
“这个房间虽然不大，可是地面距离天花板的高度足有2.5米，如果凶手是进行劈砍杀人，那么溅射到天花板的血液量一定不会很大，可是我记得照片上天花板的血液是以一种喷射的方式出现——也就是说，那血液是因为受害人正立时被砍头而喷溅上的！而且是在血液充足的前提下！换句话说，这个人是在没有被分尸前或者说是未受伤前就被砍头，她的死因就是砍头！”
胡帆眉头一皱，恍然道，“结合凶手的身高，她是跪坐的状态下被砍头致命！”
罗昊微笑着点点头，“这两个人的死亡现场比较明显，所以稍一比较很容易得出结论，你们的法医之所以判断失误，乃是因为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脚印，以及任何线索，只能根据尸体的损毁程度做出判断，这就是过于专业的坏处了，也就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破案模式。”
胡帆摇摇头，眼中满是惊诧，“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掏出那只装着发丝的密封袋，“你该不会是看到这根头发以后做出的结论吧？”
罗昊摇摇头，“如果我没猜错，这根头发应该是验尸官的。”
“啥？”胡帆一怔，“验尸官的头发？”
罗昊点点头，“凶手思维缜密，连指纹脚印皮肤碎屑这种东西都没留下，又怎么可能会留下根头发？特别还是在验尸完毕以后内脏当中！”
胡帆顿时有些恼火，“那还留着干嘛？”
罗昊道，“以防万一嘛！”
一直沉默的木萧萧终于开口道，“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么确定凶手一定是女人？”
罗昊笑道，“我从没确定凶手是女人啊！我只是假设嘛！”
木萧萧顿时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她之前一直板着脸，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成熟，此刻露出这种表情才让人觉得还是个小孩子。
罗昊摸了摸她的脑袋，接着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想要知道凶手的身份与具体的杀人方法，最好还是去现场看一下，走吧老胡。”
几人出了太平间，罗昊二人对木萧萧道了谢，便要离去。
木萧萧却是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眼看两人即将离去终于叫道，“喂，你们明天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胡帆立刻对着罗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小妞不会看上你了吧？”
罗昊瞥了他一眼，转头对木萧萧问道，“你为什么要去？”
木萧萧仍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我是科班出身，降职之前也是法医，你刚才的话无疑是在挑战我们学院派，我要比你更快找出线索，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罗昊张大了嘴巴，过了许久才好笑的说道，“好，登记表上有我们的电话，明天你有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木萧萧点点头，便不再理会两人，自顾自趴在柜子上玩起手机来。
罗昊和胡帆出了医院，直接回了宾馆。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六点，两人就被一个陌生的号码叫醒，接通一听，果然是木萧萧的声音。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两人也睡不着了，干脆洗漱一下就出了门。
胡帆昨天下午三点多就到了西京，由于他来的较早，所以才能提前一步得到了资料，至于今天早上西京公安局是要开动员大会的，他们几个外援都需要露面，却是是不能不去的，所以把罗昊送到了医院他就回去开会了。
罗昊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冷着脸的木萧萧拎着一只花布小挎包走了出来。
不过看到罗昊只是孤身一人以后，她却直接拐到了地下停车室，不一会就开了一辆红色的福克斯停在了罗昊身边，接着很是冷酷的一偏头，“上车！”
罗昊上车以后木萧萧便问道，“第一站去哪？”
罗昊想了想，“去殡仪馆。”
木萧萧也不多说，一脚油门车子便飞驰出去。
现在是白天，殡仪馆虽然来者不拒，可是只要神志清醒的人谁没事愿意来这里？所以除了几家有丧事的，偌大的地方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两人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安息堂附近。
事发地点的安息堂位于东南角，位置较为偏僻，这种地方本来就没人愿意来，现在出了命案，这里更是冷清。
罗昊推开大门，发现这里虽然晦暗一些，却并不像故事里讲的那么阴森，通过一条不长的走廊，两人就走进了事发的大厅。
这面大厅有一百余平，里面空空荡荡，墙壁都好像重新粉刷了一般透着一股白骨般的惨白，地面则是由白色的瓷砖铺就，同样泛着凄凉的白光。
罗昊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蹲下开始用手指一点点的在瓷砖的缝隙里摩挲起来。
木萧萧却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镊子、墨粉、小刷子、放大镜等物品，也和罗昊一样开始蹲到了地面上。
片刻后，罗昊收回手指轻轻嗅了嗅，接着抬头向着天花板看去。
天花板上一片素白，就连挂着的十几盏日光灯上也是纤尘不染，就好似被人统统打扫了一遍一样。
罗昊偷偷看了木萧萧一眼，发觉对方正聚精会神的采集地砖缝隙中残留的血液，于是立刻提气一纵，奇快无比的在十几盏灯罩上都看了一眼，最后翩然落地，这一系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连半丝风声都没有带起。
“奇怪，难道凶手真的会武功？”罗昊眉头紧锁，喃喃自语起来。
木萧萧此刻已经采集好了残留的血液样本，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只试管里，不过除此以外并未获得别的东西。
罗昊看她收拾妥当，便说道，“这里已经被重新打扫过了，连灯罩上都是干干净净，我看基本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咱们走吧。”
木萧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灯罩上也是干净的？”
罗昊干笑道，“猜的呗，这里简直就好比怕被发现线索而故意打扫的，真是的太干净了。”他忽然眼睛一亮。
木萧萧也是瞪大了眼睛，几乎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有人故意的？”
罗昊深深吸了口气，沉吟道，“如果发生了连环杀人案，那么是不是第一起案子留下的线索是最多的？”
木萧萧点点头，“大多数情况是的，有些凶杀案其实只是因为第一次犯罪勾起了犯人内心的变态心理，之后才发生连环案件，所以很多时候，凶手和第一被害人往往是有交集的。”
罗昊马上回忆起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张丽茹，通州人，二十九岁，单身，身体健康，喜好红酒，任职于华美杂志，是编辑部的主任，交际圈很广，私生活较为糜烂，不过性格很好，对手下的人也颇为照顾。季敏航，二十一岁，西京人，无正当职业，成天于街头厮混，因为偷窃曾劳教一年，现在处于取保候审阶段，邻里对他的评价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小混混，他还有一个女朋友在“夜阑珊”歌厅做侍应生。”
木萧萧道，“你是说凶手与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相熟？”
罗昊点点头，“很有这种可能，”他看向木萧萧，“以你的判断，你觉得会是谁？”
木萧萧冷冷的道，“没有证据前我不会让个人感情误导我的判断。”
罗昊苦笑一下，只好说道，“这样吧，咱们分开调查，你选一个。”
木萧萧想了想，“我选杂志社。”
罗昊怀疑道，“你能搞定吗？”
木萧萧冷笑一声，接着竟然掏出了一本警官证在罗昊眼前晃了晃。
罗昊吃惊的道，“你不是都撤职了？再说即便有的话，你的证件也不该是这个吧？”
木萧萧淡声道，“街边广告，五十一本，物美价廉。”
罗昊张了张嘴巴，终于叹了口气。
两人走出安息堂，正巧遇到了一个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一看到两人从里面出来，立刻叫道，“喂！谁让你们进去的？”
木萧萧正要掏出那本高仿的警官证，罗昊却一把按住她，接着大步向那工作人员走过去，他先是笑眯眯的递了根中华过去，给对方点燃，这才陪笑道，“大哥，我女朋友特别喜欢猎奇，这不是那起连环凶杀案的第一现场吗，这小妞非得要来看看。”
那工作人员深深吸了口烟，发觉不是假烟这才面色稍缓，只是语气依然有些不满，“知道是案发现场还往里进？你们胆子也真大！多亏是我看见了，要是被李主任看到你们麻烦就大了！”
木萧萧立刻撅起嘴，娇嗔道，“看到就看到嘛，还能报警？”
罗昊双眼一瞪，被木萧萧的表情和语气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这姑娘是面瘫，没想到竟然还能做出这种柔媚的表情。
那工作人员似是也被这小美女惊艳了一下，顿时叹息道，“那倒不至于，不过骂你们一顿是免不了的，上次也有一对情侣过来探险，结果被李主任操着扫把赶出去了。”
“咦？”罗昊惊讶的道，“你们李主任脾气这么差？”
“平时倒是挺和气，你问这个干吗？”工作人员露出怀疑的神色。
罗昊干脆把那一盒中华全都塞到他手里，笑眯眯的道，“就是好奇，对了大哥，这里面怎么这么干净？”
工作人员白白拿了一盒中华，自然不好再板着脸，勉强笑道，“是李主任让收拾的，他说警察都查完案了，怕晦气，打扫打扫。”说道这里，这工作人员也露出怀疑的神色，“不过我觉得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晦气？这里本来就够晦气的，哪还需要打扫？真是有钱没处花，竟然把墙壁全都刷了一遍！”
罗昊与木萧萧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
罗昊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多留了，谢谢你了大哥。”他说着就和木萧萧上了车。
眼看车子即将发动，那工作人员忽然窜了过来，对着罗昊笑道，“你们真的只是探险的？不是记者？”
驾车的木萧萧立刻白了他一眼，气哼哼的说道，“哪个记者会连驾照都没有，让女朋友开车？”
“那就好说了。”工作人员立刻嘿嘿干笑两声，接着小声对着罗昊问道，“哥们，我这还有个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听？”
罗昊奇道，“还有什么小道消息？”
那工作人员却只是嘿嘿笑着。
罗昊马上明白，立刻将兜里备用的大云也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烟立刻揣到兜里，接着小声说道，“据说那天晚上是李主任值班，不过他好像喝多了，开车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像是僵尸一样的跳了进去，吓的他当时就差点尿了裤子，后半夜的班都没值，直接跑回家了。”
罗昊不满道，“这算什么消息？”
工作人员立刻一滞，四下望了望，这才说道，“这不正是说明这里有阴邪作祟吗？”
罗昊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那都是骗人的玩意，我才不信，况且你说了这么一堆，那李主任是谁啊？不会是你为了骗我烟瞎编的吧？”
工作人员立刻怒道，“卧槽，我至于为了两盒烟编故事吗？李主任就是李卫国，一部的主任，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说着就气鼓鼓的走了。
罗昊眼看他走远，嘴角立刻挂上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李卫国？这倒是个线索。”
木萧萧此时已经再次恢复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罗昊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套话。”
罗昊嘿嘿笑道，“要是直接问这小子怎么肯说？”他说着拿出手机给胡帆发了条短信，让他仔细调查一下这个叫李卫国的，接着便和木萧萧直接返回了市区。
两人回到市区后，木萧萧直接去了华美杂志社，而罗昊则打车去了高桥路。
高桥路，就是季敏航的住址。
下了出租车，罗昊立刻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一直以为这里怎么也该是一条长街，住宅林立的景象，可没想到长街的确有，住宅也不缺，可他娘的为啥这么多足疗按摩的地方？怪不得出租车司机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显然是把自己当做那种白日宣淫的好色之徒了！
叹了口气，罗昊按照门牌号终于找到了一处看起来算是好些的六层住宅楼。
这住宅楼的楼下门市就有一个松骨按摩的所在，名字还颇有诗意，叫做“红浪屿”。
罗昊露出一副进退维谷的表情，纠结许久，终于大步走了进去。
这里地方不大，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散发着朦胧红光的灯泡，门口的柜台上更是连个人都没有。
罗昊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叫道，“老板！老板！”
过了许久，一个睡眼朦胧的女人才走了出来，一脸困倦的道，“你可真够早的，这才几点？姑娘们都还没睡醒呢！”
罗昊笑道，“我不找姑娘，找你。”
女人立刻一怔，诧异的道，“找我？”
罗昊道，“对，就是找你。”
女人马上露出警惕的神色，却是陪笑道，“我是老板，可不干这个，要不你去问问别家？”
罗昊摆摆手，“放心，我不是坏人，哦，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季敏航吧？”
女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你问他做什么？”
罗昊掏出一沓红票轻轻的放在了柜台上，意味深长的道，“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我问，你答，回答完毕这些都是你的，怎么样？”
女人咽了口吐沫，那一沓钞票的厚度显然在三千块以上，只是回答几个问题就能拿这么多钱，这钱也未免赚的太容易了些，她不由怀疑的道，“你该不会是警察吧？”
“有出手这么大方的警察吗？警察会付钱问你话？”罗昊冷哼一声。
女人立刻干笑起来，故意将自己的衣服向下拉了拉，露出了半个丰满的胸部，这才媚笑道，“你问吧，我保证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罗昊用手指敲了敲柜台，这才问道，“季敏航这人平时的为人如何？”
女人立刻说道，“阿航可是好人啊，帮助邻里，团结友爱···”
罗昊立刻抽出一张钞票点着，还顺手用它点着了一根从柜台上的烟盒里抽出的烟，接着悠然的吸了口烟，这才轻声道，“刚才烧掉的，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钱。”
女人露出肉痛的神色，对着柜台伸了伸手，这才无奈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昊笑了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季敏航的为人怎样？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否则下次我烧的就是两张。”
女人沉默了一会，这才恨声说道，“那死小子最是奸猾！平时小偷小摸就算了，来了店里办完事竟然连钱也不给，若不是老娘念在他平时嘴甜的份儿上非得宰了他！还有，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有一次在隔壁的便利店里偷东西被老板发现打个半死，若不是七哥出面，他的手都得被打断！最过分的是他有一次犯了毒瘾，竟然把小梅带到了这里，让那姑娘在我这里做事，也多亏老娘好心，总之这小子就是个人渣、败类，连得性病的都比他干净！”
罗昊点点头，又问道，“他平时都在哪里厮混？朋友圈什么样？”
女人道，“也就在这一条街晃荡，不过这条街上的老住户他是不敢惹的，也就对外来的嫖客下下手，至于他的圈子就更简单了，这小子平时跟着七哥混，有偷来的东西也是交给七哥处理。”
罗昊继续问道，“那个七哥平时都在哪里？”
女人犹豫了一下，罗昊立刻抽出两张钞票作势要烧。
女人立刻尖叫起来，“别烧别烧，七哥就在街头的华清池，现在应该正在包房里睡觉，要到中午才能醒的！”
罗昊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很好，这些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