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德带人烧了鸡公山和阴山后。
房子烧了,但没烧完,只烧了几家,按这里人的说法,这是天救了鸡公山和阴山。鸡公山和阴山的农民,平时里的太平日子,谁也不管谁,各家门你家户,打破是你家的沙罐,打倒的是你家稀饭,日子各过各,老婆各干各,东家不管西家事,西家不问东家事,而一旦到了那家有点灾难的时候,这时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就像一大堆女人在一起听一个她们都痛恨的女人在讲她自身的悲惨故事一样,感动得流泪。
所以,当世德带人烧了鸡公山几家人后,大伙儿都对这几家人大感同情,对这几家人大力支持。
你凑一根棒,我出一匹栋,东家出点草,西家出点棬。茅草房也要盖一间出来,先把人住下,一个月后,鸡公山和阴山又恢复了被火烧后的平静。
对于这样大的一个大家族的人,平时里,祠堂那地方只不过是族长和大家开会和放祖宗灵位的地方。表现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但这样一族对祖先和祖训愚忠的人对于族里有什么事那凝聚力是相当强的,所以当祠堂和祠堂的灵位被火烧了后,突然感到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大家齐心协力,在一天之内就把修复祠堂的东西准备好,十天之内就修复好了祠堂,各家的祖宗牌位又重新奉上,请了大法师做了道场,修复后的祠堂更加气派,不这样烧一次,没人会这样心疼祠堂,不这样修复,没人知道祖宗留下的祠堂代表的是什么。
(二)
在鸡公山恢复生产后的一年。
在牛正华家的房子时,人很多,整个寨子的人却差不多到齐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在这里,该干啥得在干啥。
这正是牛正华的大儿子在讨媳妇,也是在山外去讨的女人。在大办喜酒,大办红事在鸡公山是很热闹的。大家伙儿送礼不是很多,但都在这儿凑个热闹。山里这样大办了一台喜酒就图个热闹,多几分喜气和人气。
这正是挂红的这天,这天白天不是热闹的,晚上才是热闹的,亲朋好友都将来挂红冲喜。挂完红后,新郎的平辈们就会将在正屋的香火下坐在一起,陪新郎,还要说顺口溜,说不出的就要罚酒。所以,顺口溜在这常是每个青年人都会的。如果不会说的话就得喝酒,喝酒这东西,大部分人都不愿干,其实在桌子上,并不是不愿干,是都想把别人整醉,所以当然不愿干。
天黑了,有了鞭炮响了起来,挂红开始了,这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候,农村的孩子特别喜欢鞭炮,自己又没钱去买,只能在这儿捡来炸的鞭炮。
红挂完了。
在牛正华的堂屋里,新安香火下,摆着两张桌子,桌上面摆了各种下酒菜,桌子上排坐的是主要的伴郎,左边是主陪了自己那边的表兄弟,右边是副陪和一些这边的兄弟。中间是新郎,其余就是一些平辈的沾亲带系的表兄弟,首先是主陪郎带头喝三个坐杯,然后是由陪郎开始坐庄家的轮庄,每人三拳。这样完后,才是说顺口溜喝酒。
说完后,旁边的男女老少都会开怀大笑,有一些少妇们抱着孩子在看着,还教孩子要记住了。
主陪说完了,接着副陪抬头看了看,香火上的红烛和大红的红纸按的香火,说道:
新安香火亮堂堂
主人请我陪新郎
今晚我们在桌上
明晚新郎在床脚
说完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时新郎发话了,说要罚刚才说顺口溜那人喝酒,因为他的顺口溜的意思是新郎被老婆踢下床去的,新郎的话音刚落,大伙在旁边跟着说“罚他喝”声势很大,这人拗不过,仰起头把酒喝了,大家声音小后,被罚酒的人说道:
“新郎官罚我的酒,可我的一段我说了,他也得说一段,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大伙在旁边说道。
新郎见没有办法也得说道:
“一个盘子花又花,
里面装的是葵花,
今年是两口子,
明年生个胖娃娃。”
刚念完,又是一哄而起说道罚,新郎又喝了一杯。
接下来就是以下的老表弟兄们说了。不会说的罚喝酒,会说的还是被罚酒,这在这一带叫做行酒令。虽然俗了点,但了不失率真。
酒令行过后,是随机的划拳,不划拳者,陪喝三大杯。
划拳,鸡公山有鸡公山的划法,其实拳路都这些,整个中国都这样划,只是规定不一样。一喊,抱到你亲个嘴,不能直接喊一的;二喊,双喜临门;三就喊鸡公山;四当然就共同的喊法“四季发财”;五是不能喊的(五就是武的意思,按当地的说法是不喊武);六是喊高官你做;七喊七仙姑找你;八喊八马儿双杯;九喊九龙归大海;十就喊全(拳)来了。出指示不能出一个,因为一不能喊。别人结婚,当然希望别人能生一大堆娃,出一个拇指是不吉利的,农民最怕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别人叫做独丁丁。
划拳过后,就是说笑话,一直说到天亮。
第二天,有重要的亲戚就会请来唢呐,这台喜酒就更加地热闹了。鸡公山大大小小的孩子,一圈圈围着这些吹唢呐的,出神地听着,其实也听不懂什么,只不过听着好听也就听了。
中午的时候,新姑娘来了,这时唢呐吹得人是心里颤。那些上了二十岁的小伙子,却还没找到屋里人的听着这唢呐,就痴痴地听着,也沉默着,把头仰来看着天,虽然没多大想法,没多少感慨,但这时却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想法。
新姑娘来了后,敬了亲,敬亲其实就是拜堂,仪式简单的可以忽略,然后就是吃晚饭,山里人叫这“吃酒大碗”。这才是整个婚礼的人的实际意义。因为更有意义的事由新郎和新娘在晚上来完成,别的意义也就只能吃那一顿而已了。
饭吃完后,客人却走了。天也黑了,天黑了后就是洞房中的事了。这种事不关别人的事。
鸡公山静了。平静下来的鸡公山仍然是那么的单纯的美丽。农民的日子永远离不开“下种、管理、收获”,伴随着这三道程序进行农民一生应该完成的事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劳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耕耘着这块土地,慢慢地轮回……
(三)
阴山
阴山和鸡公山一样,农民的日子,在那个时代,哪儿都一样,变不了太大的花样。大家同样是齐心协力,该帮的也帮了。不该帮的也帮了。生产恢复的日子又是平静。
该招姑爷的招姑爷,该讨女人的讨女人,该嫁人的嫁人,一年四季,种完大春种小春,忙完地里忙田里,都忙完了,回来忙家里。男人忙自己的屋里人,女人忙生孩子和带孩子,小孩儿忙着长大,长大后又忙着计女人、生娃,娃又忙着长大……
农民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愿望,被母亲生下来,带着父辈的生命信息--香火,那是巧合,也是缘分,也是命运,一生靠的是自然的发展,能娶老婆,能生一堆孩子,像自己的父辈遗传给自己的生命信息——再遗传给自己的孩子,把香火传下去,这一世人生就满意了。
当然说愿望也是不可能的,应该说是没多大愿望,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娶到媳妇,生了孩子,一年能风调雨顺,能杀一个过年猪,这就是农民的愿望。
粗茶淡饭才是生活,这不叫愿望,紧紧磨磨才是日子,那也不叫追求,一生天命,天命难违,生来就为了死,死后就消失,没生一样,能传到的就是被农民看在心里的维系生命的东西——香火,自己的儿子。
(四)
万杰老了,老了的人特别是农民,特别希望孙子,他有孙子,但这只是形式上的孙子,他的孙子,实际上是他的儿。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有些时候,不太爱,那是因为孩子太多,爱不过来。
眼看着这个叫自己爷爷的儿子长大了,万杰是多么高兴,他不给他买这,就是买那样的,而世维在这个家中的角色谁能判断出来,是是非非,那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这似乎在冥冥中早已安排好了,如剧本一样早就有人写好了,人在其间如一个演员,按剧本就能完成,这是命吗?没人能说清楚,姑且说:也许是命罢了。
然后命又会如何呢?谁又说得清呢,自己只能按照安排好的角色演下去,结局怎么样,或许没有结局,即使有也不是去演者说了算,命运啊!你是一个神奇的缔造者和毁灭者,人在这当中,只能是一个命运的戏子,一个实际中的物品,花衣也好,牌坊也好,难啊。这是世维的命,也是大多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