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国宝正在李家忙碌,突然有人捎来消息,告知他的大哥牛国林被牛撞伤,情况危急,催促他回家探望。
国宝得知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农具,没有向李家告别,便急忙赶回家中,而李家也随后派人前来。
当国宝匆忙赶回家时,发现大哥已经离世,生命走到了尽头。
那天,牛国林一大早就带着牛去田里犁地,在给牛套上枷具时不幸被牛顶撞,导致腹部被撞出一个大洞,肠子外露,伤势严重。
国林是牛顺富的老大儿子,在国清前两年步入婚姻的殿堂,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妻子未能为他生娃儿。
因此,国林常常责怪妻子,愤怒地质问:“你就不能给我生个孩子吗?难道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尽管遭受责备,国林的妻子并未生气。
作为一位婆娘,她深感未能为丈夫生育孩子是自己的失职,于是她平静地回应:“或许问题出在你身上,不然,何不让国兵来试试看呢?”
国林犹豫了片刻,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既然国兵不是外人,作为小叔子,他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他们选定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国林便前往父亲那里,请求国兵帮忙照顾家中事务。
“国兵,你嫂子最近身体不适,而我即将外出几日,家里无人照料,能否请你去帮忙照看?”国林对国兵说。
“好的,牛没有草料了,我这就去背些苞谷杆回来,之后我就去你家帮忙。你有事就先去吧。”国兵答应道。
国兵是家中老三,憨不撸粗,朴实无华,性格有些迟钝,长的也不好看,村里的女性都不太看得上他,更不用说山外的姑娘了。因此,尽管已经三十多岁,他仍旧单身,与父母相依为命。
背回苞谷杆后,国兵向父亲报告说:“爹,大哥今天出门了,临走时提到嫂子生病,让我去照顾一下。”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家里有人生病还往外跑,难道不怕遭遇贼人?”父亲愤怒地斥责道。
“去吧,拿些小豆给大嫂,让她煮点汤喝。再带上那几个鸡蛋和一些糖,煮碗糖水给她。”牛顺富在责备国林之后,继续吩咐道。
国兵遵命,煮了稀饭(山里人称粥为稀饭)给大嫂食用。
随后,国林整理了家中杂物,前往菜地采摘了些蔬菜,与苞谷面混合煮成猪食,喂饱了猪。
接着,他又为大嫂烧了开水,煮了一碗糖水鸡蛋。
天色渐暗,国兵又到后山砍了几捆柴火,以防下雨时被淋湿,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大嫂,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开水我已经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火盆就让它继续燃烧,它会自行熄灭,这样屋内会保持温暖。”国兵进屋向大嫂报告。
“国兵,我肚子疼得厉害,身体也在发热。你大哥在家时,用姜汁帮我敷额头,烧就会退去,再帮我按压腹部,疼痛就会缓解。国兵,你大哥不在,你得帮我。”大嫂恳求道。
“可我不会做那些。”国兵回答。
“我来教你。”
这是农村流传的土方法,在那个医疗资源匮乏的年代,尽管简单却颇为有效,已经传承了数千年。
“首先,你需要切几片生姜,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在我的额头上用力按压,直到额头变红为止。之后,换另一片生姜继续。完成后,将你的手在火上烤热,然后用温暖的手掌按在我的腹部,用大拇指进行按压,先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各四十九下,重复两遍。接着,从下往上,再从上往下,各八十一下,同样重复两遍。明白了吗?实际上,这是大嫂故意安排的,原本应该是从左至右八十一下,从上至下四十九下。这种颠倒,使得从上至下的次数多了几下,想想都觉得这行为不太妥当。”
国兵开始尝试,他找来生姜,切成片,放进嘴里嚼碎,然后按照大嫂的指示操作。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步骤简单,他很快就完成了用生姜敷额头的步骤,尽管是第一次尝试,他做得还算不错。
接下来是按压腹部,这一步骤比较复杂。
如果是国林来做,由于他熟悉身体的每个部位,所以不会觉得困难;如果是医生来做,由于这是他的专业,他也会做得很好。
但对国兵来说,这是一项全新的挑战,他从未尝试过。
不仅是国兵,即便是其他人来操作,也会感到手足无措。他的内心充满了混乱。
有些事,难做还得做,因为没有人代替你做。
国兵找了他大哥以前穿的一件旧春秋衫,然后在火盆上烤得滚热后,把自己的手也捂得烫烫的。
国兵把烫烫的春秋衫捂在大嫂的肚子上,捂好后,就开始给大嫂掐肚子。
伴随着大嫂短促的呼吸和国兵的动作,掐从左到右的四十九下到也没什么,可是从上到下八十一下,上面留得太多,下面就要掐到还剩一两下,有时到了开始下降的地方还有一个动作没有做完,对于国兵来说,这很要命。
从下到上时怎么掐也要掐到不能到的地方,国兵硬着头皮,一口气把肚子掐完了,已急得是满头大汗,全身发烫。
国兵揉着肚子,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背负了数百斤重物上坡一般,他并非职业医生,只是一个平凡人,一番操作下来,早已疲惫不堪。
“大嫂,还疼吗?”国兵关切地询问。
“还是疼。”
“那该怎么办呢?”
“刚揉完不会立刻好转,需要有人用温暖的腹部来捂热,来,你过来,这样我就不那么痛了,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些。”
国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大嫂的指示,完成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几天后,他已经知道如何治疗大嫂的病痛。
十多天后,大哥回来了,大嫂的病情已经痊愈。几个月后,大嫂怀孕了,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牛妞。
国林喜不自胜,因为在鸡公山,生女儿是极为罕见的,女儿被视为掌上明珠。
然而,快乐并非永恒,人们在高兴之后,往往伴随着悲伤。一旦你懂得了快乐的含义,悲伤便悄然而至。
国林意识到自己无法生育的问题,再加上家中生的是女儿,他明白传宗接代的任务无法由女孩完成,也不可能再求助于国兵。
国林本应感到满足,上天赐予他一个女儿,这已是莫大的恩典,为何还要有更多的奢望呢?然而,命运呢?
命运,一个人的命运,可怜的人啊,你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如果能够战胜命运,那它就不再是命运了。世事总是无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是一个灾难深重的年份,鸡公山和阴山遭受了百年来罕见的蝗灾。
庄稼刚播种发芽便被蝗虫吞噬殆尽,反复种植,反复被吃,最终连一株庄稼都未能生长。
在这样的坏年头,人们的心情自然恶劣,尤其是男性,鸡公山和阴山的男人们会聚集在族中的祠堂前,借酒消愁。
他们饮用的是那种粗制的土苞谷酒,成群结队地整日畅饮,酒后回家,便将怨气发泄在家人身上。
在山里,女人的命运是如此的悲惨。
未出嫁时,她们被视为珍宝;一旦嫁为人妇,却成了男人的出气筒。
这是她们的命。
鸡公山和阴山的女人大多身体强健,平时在田间劳作与男人不相上下,但在争执中,她们往往只能忍受被打。
男人们打自己的女人时,孩子们就在一旁哭泣,打斗过后,女人们会抱着孩子哭泣,哭完之后,还得先为自己的男人暖床,等待他们归来。
也有心胸狭窄的女人,在遭受打击后选择服毒自尽。
国林的妻子在遭受蝗灾的打击后,被国林殴打,她抱着女儿哭泣了许久,然后进屋服用了耗子药。
当人们发现时,她的口唇已变黑,吐出了白沫。
尽管大家急忙赶来,她还是在挣扎了两下后离世了。
国林正值青年,却丧妻于那个灾难之年,他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山里的男人虽然会打女人,但这并非常态,只有在这样的灾难年份,男人们心情恶劣时才会如此。
女人的死,对于无牵无挂的男人来说,或许意味着生活的意义也随之消逝。但国林不能倒下,他还有女儿需要抚养和照顾,坏年头总要熬过去的。
国林带着女儿熬过了那一年,谁料情况刚有好转,他却被牛撞死了,或许这真的是命中注定。
国林被安葬了,人死自然要入土为安,但活着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突然离世,说没就没了,伤心欲绝,哭泣不已。
哭泣,自然是女人的事。山里人有自己独特的哭丧方式,真正的伤心哭泣是呼天抢地,而那些凑热闹的哭泣则按照既定的路数进行,其实这种哭泣并非真正的哭泣,而是一种唱,山里人称之为唱孝歌。
最伤心的莫过于牛顺富,白发人送黑发人,作为一个老人,也作为一个父亲,他内心的痛苦无人能知。
我亲爱的朋友们,这种事情大家可以自行想象,我就不多加叙述了。
国清和国宝也感到悲痛,但悲伤无法解决问题。
人死之后,总会有亲戚朋友前来吊唁,还得有人负责招呼,将逝者抬上山安葬,还要砌起坟墓。
山里人埋葬逝者时,会用石头砌成一个前面高、后面低的四方形石堆来围住棺材,这一切都得依靠国宝和国清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