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最一愣,缓缓地掰过月色的小脸。
月色的脸温温凉凉,她一抬眼,黑亮的眸子里仿佛盛起了一整个南国的雨水,里面倒映着满天的星子。
她哭过。
“看我。”孟最声音低沉,带着三分命令,七分执拗。
“……”月色偏偏垂眸,幽怨地反而娇憨。
孟最哼笑一声,慢慢地压过来,作势要吻她。
月色这次学聪明了,背脊下意识一僵时,手也没闲着,一掌糊在孟最脸上,不轻不重地将他推远了。
孟最勾唇一笑。“真拿你没办法。”他认命地叹。
“有件事你别怀疑。”空荡荡的船湾里,孟最的声音仿佛荡得很远很远,“我会陪你很久很久。”他掌心温热,轻轻地滑到月色手底,将她冰凉的小手整个覆住,幽幽地说:“久到你无法想象。”
良久,月色才转过头看他,气呼呼地开口:“所以你明天要去看病么?”
孟最驴唇不对马嘴道:“所以——你准备好了么?”
“唔?”
“你要与我在一起么?”孟最郑重其事地问。
月色定了定,躲避了一下他的眼神,掌心莫名灼烧起来,不知是谁在冒汗。她提了一口气,在孟最的注视下,有些不敢呼出来。
“不说——”又来了,孟最又是一口低沉的嗓音,听得人心里酥得要命,“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说罢,他没给她推开自己的机会,照着月色轻咬着的下唇,送上了男子特有的清甜气息。
那是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
没有迎合也没有推阻,不是有意为之,也不是后知后觉。
月色觉得,一定是河水腥味太重,她才会更亲近孟最的气息。干燥而清爽,像风划过平静的水面,分不清是风带起的涟漪,还是水面给予了风回应。总之她任由他抱着,任由那一刻拖延了很久。
最后,月色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往回缩了缩脖子,急促地喘息了一下。舌尖一空,一大片昏黄的灯光重新覆上她的眼皮,月色脸烫到了耳根,蓦地睁开了眼睛。
孟最离远寸许,噙笑看她。
月色大窘:“你笑什么。”说罢就故技重施,伸出手推他。
孟最料定了她有这手,立刻将她擒住了。
“吻够了,可以回去了么?”
别别扭扭又过了一会儿,孟最打趣着说。
“……你正经点。”
孟最换了个含蓄的问法:“很晚了,要不要现在回去?”他笑容淡淡,老实说,心底却也是柔肠百转。他老调重弹再问那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忐忑,以至于手心都急得冒汗。
……好在月色也不是铁石心肠。
孟最觉得,她也是喜欢他的。
——尽管她可能对“喜欢”这件事界定很模糊,甚至全凭感觉,但他却是欢喜的。
两人回到城里那间唯一还算像样的大饭店时,小万正像只无头的苍蝇,焦急地等着他们回来。见这两人非但不吵了,神色间还多出几许默契,小万觉得,自家少爷可真不是一般人。
若只看表面,孟最就是个赶时髦甚至有些纨绔的贵公子。有家世,有学识,赖着不肯娶亲。连高高在上的市长大人都拿他没法子。
然而,只有小万这个从小就跟他身边的随从知道,孟最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家世,在他自己眼里偏偏是最无足轻重的。他天资聪颖,十四岁就被城里有名的建筑专家选中,公费留洋,十八岁归国后,靠着自己的设计天赋,没有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他成日泡在大学里,是在跟有眼界的大学生交流见解;他派对参加过数百次,总用姑娘来挡二老,实际上却没交过女朋友。
小万有时会顿感惆怅——
月色姑娘古古怪怪,如若不是和少爷天造地设,那便是个会勾魂的女妖精,把少爷的魂儿攥在手心里了。
每每念及至此,小万总是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眼不落的把两人的每个举动拆分一遍,以便从中看出些古怪来。只是看着看着,却总是他先不好意思——
孟最和月色住邻屋,各自回房前,两人竟在饭店的门廊里亲上了。
“这光天化日的……”
小万远远地捂住了眼睛。
*
翌日,月色又起了个大早。
她穿戴齐整,揣好蓝皮,就去敲孟最的房门。
没有人应。
“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月色有些不忿,四下望望,还是大早,门廊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月色手一痒,出手就是一个一步阵,“咻”地穿进了孟最的房间。
房间是间西式洋房,布置精巧简单,整间屋子都是含蓄的乳白色调。
孟最活脱脱就是一个出门在外,连手带脚一起阵亡的大少爷,换下的衣服随手一丢,半挂在椅背上。袜子穿完,则直接丢尽了废纸篓里。
月色的敲门声大概太过温柔,虚蓬的床榻上,孟最仍然在蒙头大睡。
月色凑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脑袋。
不动。
“孟最!我们要出发了!”月色声援自己的同时,又戳了他一下。
还是不动。
月色见状,便伸手去撩他的被角。
谁知才把被角撩起,腕间一紧,人反被一阵大力拽倒在棉被上。
“唔!”
月色绷着小脸抗议,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他。孟最隔着棉被,将她按在自己腿上,上身则赤.条.条的欺身过来。
月色脸一热,抽出手气鼓鼓地拧他的手臂。
“叫你骗我。”月色下了重手,扭得孟最嗷嗷叫。
孟最连连告饶。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赖皮。
两人闹到最后,孟最还是不肯放开月色,硬是把她两只手齐齐地捏在了手里。
孟最俯脸,蹭了蹭月色的脸蛋,懒洋洋地说:“我英明一世,怎么最后就娶了个厉害媳妇呢?”
月色:“……”依她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最后脸红的也都是她自己。
索性她就什么都不说了。
果然,孟最赖了一会儿,就跳下床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