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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最转眼就要关门。
“带我一起……”月色出了玉,下意识去扯他。
孟最手臂一沉。
“你……”他瞪大了眼睛。
月色也意识到什么,低头。
谁会预见到这一幕呢?月色的手,竟然就这么搭在了孟最手上。
意料之外。
猝不及防。
两人面面相觑。
孟最错愕地摇头,“你这是……”
“……我现形了。”月色愣了一下,随即飞扑进孟最怀里。
……
然而,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出现。
没过一会儿,月色和孟最沉浸在重逢的惊喜中,混乱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月色又“噌”地消失了。
房间里从两个人变回一个人,孟最如坠冰窖。
“如果你能看见我,就抱抱我。好不好?”他说。
月色抱了,无济于事。
孟最手足无措,又把老祖召了回来。
月色只好再次回到白玉当中。
黑气隐现,孟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孟最生怕月色丢了,“你就这样待着,千万别乱跑,懂吗?”月色那时候没注意,其实孟最情绪有点不对。
*
一次偶然的现形,把孟最从诸事缠身中重新拉回了月色身边。
少爷和灵猫成日黏在一起,又开始惹得众人纷纷议论。
但老祖的日子显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好,多半时候,它会被孟最独自留在外屋。
而白玉,则会被他摘下来,放在身边,等待随时现形。
等了足足三天,某个夜晚,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月色又神兵天降般的出现了。
她毫不犹豫地扑进久违的怀抱里。
孟最惊讶片刻,没推拒,却也不迎合,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冒冒失失!”他掐了下她的脸,“动作小点儿!我图都画歪了!”
月色不管,笑嘻嘻地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索吻。
孟最放下图纸,蜻蜓点水般回应了她一下,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脑门将她推远,“我在工作。”
月色不乐意了,皱眉道,“人家的婚房,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孟最也来了气,郁闷了一段日子,他也翻起旧帐来:“你那天忽然死掉,知道我多难受么?”
月色委委屈屈,“我这不是在讨好你么?”至少她觉得,她很努力了。
孟最语气有些严肃,“光讨好有用么?”他拉下脸来,“丢下我,救了他,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
说罢,怀里一空,月色又没了。
……
反复不定的现形中,两人不知不觉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能好好说话的机会全被他们用来吵架了。
时间一久,没有人记得,那个花园里的下午,几个女子的筹谋。
直到那一天。
*
月色和老祖是在睡梦中被抱走的。
悠悠转醒时,黑猫和白玉已经置身于一间昏暗的小屋,一股怪异的力量将她钳制住了。
一阵念经声传来,恍惚间,月色以为自己回到寒夜观了。
黑猫凄厉地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月色觉出不对,“这是哪儿?”
“喵——”黑猫的声音接近于哀嚎。
喵也白喵,月色听不懂,定睛一看,昏暗的屋子里,摆着一张供桌,一盆清水,几盏蜡烛。
裹着她的,除了一层玉,一层皮毛,还有……一只铁笼。
养尊处优的老祖,此刻正被关在一口铁笼中,动弹不得。
一个穿道袍,执木剑的道士缓缓逼近,挥剑起舞。
道士年纪不大,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剑,几乎要把月色劈裂。一团黑气有如困兽,在白玉中垂死挣扎。
月色了然——这是一个简单的驱邪仪式。
桃木剑是月色的宿敌了,她招架不住,也反抗不得,痛苦至极,唯有破口大骂。
“臭道士,把我困在玉里动手,算什么本事!”
黑猫极通人性,出于反抗,也开始极力地搏击铁笼。肉身不敌铁笼,柔顺的身子竟撞出了血痕。
道士不急不慌,剑在手,口气也是十拿九稳:“省着点力气,想想怎么死吧。你非人也,何苦赖在人间,给人驱逐呢?”
“我为什么留在这里,你自然得去问留我的人!”月色几欲撕裂,大喊:“你今日错杀了我,小心八辈子不得好死!”
“口气还不小!”
道士还算有点道行,知道一把木剑要不了月色的命,还掐了个诀,一起加诸月色身上。
月色浑然一震,顿时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弥留之际,她将自己紧贴在老祖带血的皮毛上,轻轻地喊了一个名字。
眼前一阵乱晃,铁笼翻滚在地,月色失去意识前,仿佛也听到有人在唤她。
……
“月色。”
是这个声音没错。
“月色。”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声音的主人“噌”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是孟最。
月色虚弱至极,说不出话来,垂眼看了看自己。
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这是……”脑子一片混乱,一动就痛。
孟最握紧了她的手,“你修出人形了。”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笑得温存而体贴,“你活过来了。”
月色瘪着嘴躲了一下,“老祖呢?”
“……撞破了头,在休息呢。”
他瞥了一眼墙角,一条厚厚的毛毯上,圆头圆脑的黑猫正对着一碗中药发呆。
月色鼻子一酸,忽然哭了出来。
孟最安慰,她不理。
孟最拥抱,她挣脱。
“你只是经历了一场天劫。”最后,孟最躺下来,把她轻拥进怀里,“过去了。都过去了。”
月色抽噎:“天劫?”她清楚得很,那濒死的恐惧并没有过去,“那道士分明是要杀了我……还有你的家人……是他们要杀我……”
孟最紧了紧怀抱,“我们离开他们,好不好?”月色感觉得到,他微微颤抖着。
她没有回答,只是流泪。
良久。
孟最温声说:“我们离开他们,好不好?”
“好。”月色哭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