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怪了,”蓝皮愣了一会儿,自觉地抖了抖身上积起的雪花,“您元神完好,肉身若出了问题,这些天过去了,再马虎的大夫也该查出些毛病来啊。”
老妇人微微一叹,沉吟道,“是这个理,只是天不遂人愿,本该查出些什么的,但就是查不出来。”
“医书上说,元神脱出仙体,要有三种可能,一是仙体受创,不能分辨自己的元神,因而会自然抗拒元神入驻;二是仙体达到最佳状态,仙人用意念控制自己,让元神来去自如;三是被人钻了空子,侵占仙体,”月色思忖着自己闲暇时翻过的医书,疑惑道:
“您既然仙体无恙,必是因为后两种原因,才得以站在我们面前——那么,您是哪一种情况呢?”
“哪种都不是,”老妇人正色道,“那日我从凡间回来,整个人便没了知觉,形同虚影,我无法回到自己的肉身中去,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我的的存在……对了,小姑娘,你怎会……”
老妇人说着,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你是看得到我的,对吗?!”
月色点点头,却继而陷入了茫然。
老妇人则如获至宝一般,想要握月色的手,却始终握不住,惊喜的说,“这下有法子了!”
“您是想……”月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你要帮我!”老妇人喜极而泣,眸子晶亮,“帮我给我老头子带句话!”
月色直白地看着雪花悠哉悠哉地穿过老妇人的元神,不声不响的落地,心中便有些不落忍。
月色应了,但出于不解,还是妥帖的补充了一句,“我会把这个情况如实告知您的家人,但愿对会对您的病有点帮助。”
老妇人含泪点点头,有些动容的说,“我们这就去见老头子去!”
一个游魂,一个女煞,一个本子,这对怪异的组合就这样又原路返回了南溪庄园。
老妇人体谅月色,听见了前院屋宇里传来了人群的吵嚷声,猜知谢师宴已经开始了,便带月色从屋后的长廊绕了一大圈,进了住人的后院。
月色与郑凛冽所在的宴席只有一墙之隔,心里很不是滋味。蓝皮见状,哀叹一声,从后搡了月色一把,要她加快脚步。
被飘得归心似箭的老妇人引着,月色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幽香的小院前,院里青瓦白房,有水有树,一派安宁下,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引至一处亮着灯的屋门前,老妇人消失了。
月色试探性的敲敲门,回复她的,是一声迟来的喟叹。
一个苍老而喑哑的声音离得远远的,安静地传来,“我说了不见客,有事明天来报!”
月色无奈,又敲三声,隔了好一会儿,老人才来开门。见是陌生面孔,便皱起了眉头。
“老先生您好,我是受您夫人所托,来给您传几句话。”月色礼貌地说完,老人先是盯着她深思片刻,随即疑惑地往外瞅瞅,又往内瞅瞅,不解地说,“受我夫人所托?”
月色点头,“您有所不知,贵夫人现已元神出窍,与您无法相见,所以托我给您带几句话。”
老人的瞳孔骤然收紧,随即颤巍巍的点点头,欠身让月色进门,有些慌乱的说,“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的确,”月色四处望了望,见老妇人的元神站在一旁,露出与老人相似的神情,便对着虚空说道,“你想要我转达什么,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老妇人点点头,泪水涟涟的望向老人:“我犯了大错,早知如此,当初决不会任性离开的。”
月色如实转述,便可看见老人朝月色朝向的方向不住的点头。
“这病蹊跷,治不治得好不打紧,看你日日陪护,我悔不当初,可是为今之计,只有等待良医,抑或等待结局,”月色一句一句地转述,说着说着,便也落下泪来,“你要知道,不光你在陪我,我也时时都在陪伴你……”
“那日拌嘴之事,你有错,我也有错……”老妇人许是有太多话积在心里,絮絮而语良久,却句句不离关怀。而老人只是默默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泣不成声,让月色心酸不已。
老人依依不舍地送月色离开时,还求她明日再来一趟,找医生来当面看诊。月色应下了。
哭着从院子里出来,月色担心撞上谢师宴上的人,便打算直接用阵离开。谁知阵才画好,一阵风轻扬至身后,月色的手腕便被人从后擒住了。
“你在干什么?”声音中含着几许愠怒,月色吃痛地转身,未看来人,就闻见一股直冲冲的酒气。
是那名叫江一泉的男子,见月色满面泪水,小脸都哭肿了,他手上的力道虚了几分。
“你在干什么?”男子没了初见时的温和,红着眼问月色。
“我……”月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间有些抓耳挠腮。
还好蓝皮适时的跳了出来,“我们无意中知道了一些你师母得了怪病的线索,特来面见你师父。”
“……什么线索?”这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连声音都像是迷醉了般喑哑低沉。
“她元神出窍了。”月色“嘶”地惊呼,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却没缘由的被扭得更紧。
“你再说一遍,”男子慢吞吞地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潮红的面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元神出窍?”
月色点点头,如实把刚才的情景详说一遍,却不见男子有半点放开她的意思。
“月色?”卫无鸢从男子身后走了出来,一脸猎奇的看了看二人绞在一处的双手,“咦”了一声。
“出手管管你的同门吧,见了漂亮姑娘就不愿意撒手了!”蓝皮势单力薄,贴着江一泉,却又推他不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卫无鸢失笑一声,正要去扯江一泉,身后继而响起了另一对脚步声。
他耸耸肩,扔下一句“这就不归我管啦”,便撤到了一旁,看起了好戏。
月色从泪眼中,看到郑凛冽绷着脸走近了。
目光,像刀一样落在了月色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