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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最抱着“月色”，月色跟着孟最，在第二天黎明将晓的时候，回到了寒夜观。
道士们起得很早，疏疏落落的扫地声和远近袅袅的炊烟相得益彰，悠扬，久远，自成曲调。
孟最一言不发地将月色的尸身抱回房里，关上房门。
月色飘着跟了进去。
那尸身了无生气地被他放在床头，软绵绵地靠着床幔，不过片刻，就把洁白的床幔染得红透。
他浑然不觉，闷头把被褥勉强铺得整齐了些，将那尸身轻柔地放平。
他俯身亲了亲她僵硬的唇瓣，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
“孟最……”
他听不见。
“我还活着呀……”
他还是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孟最起身，去院子里烧了一壶水，调好温，端进来给她擦身。
月色的肉身里里外外一片殷红，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等衣物一件件除去，连月色自己都惊呆了：
蛇女的尾巴何等厉害，几乎将月色的整个上半身都贯穿了。
她的身子惨不忍睹，用“肠穿肚烂”来形容也不为过。
月色已经不关心这个了，她现在只求孟最赶紧把目光移开，一眼都不要再看了。
但他没有。他垂眸静静地替她擦完身，还细细地将她那块沾了血的白玉洗干净，看了看。
月色愣了愣，心一横，干脆将自己完全缩在了玉中，躺在他手心，同时回望他。
一团黑气在莹白的玉身浮起。
“你看啊，我没死。”月色喊。
眼前一黑，他的大掌合上了。过了一会儿，月色觉得自己连人带玉，被孟最一并塞进了怀里。
熟悉的温暖重新包裹了她。
那天，孟最在他们住过的小屋里待到了天黑。整整一天，他守着月色凉掉的尸体，谁敲门也不应。
他再次抱她出门时，门外已经立着一圈人。
姜道长，阿风，蓝皮。
银麟，福寿，元宝。
孟最让他们都回去，阿风留下。
月光如洗，两个男子走向后山。
后山已经架起了一个简单的火化仪仗，几条木桩，几团蒲草，上面铺着一条白被单。
熊熊烈火燃起，很快吞没了女子的身躯。
月色缩在玉中，目睹了自己的葬礼。
谁都没有看见，林中还有道沉默的身影，一眼不落的看过了这场简单的葬礼。
那人执剑，将指骨攥得青白。
眼神很亮，不知是水载着火，还是火映着水。
……
当晚，孟最就提着皮箱离开了。
他的图纸已经画完了，交给阿风时，他只说了两个字，“从速。”
阿风难得一见地拧着眉心，“节哀顺变”他说不出口，最后跟孟最道了句保重。
孟最“嗯”了一声，不再多话，下山，开着来时开的那辆车，回到城里。
人一到，孟府就又炸开了锅，“少爷回来了”——一句话，通传进满府人的耳朵里。
不过，最先来看他的，不是撂狠话说“你总有一天要回家来”的孟安，不是佩服三哥霸气反抗家庭权威的孟小彬，也不是管月色叫“仙女姐姐”的孟小四，而是祖母养的那只贵气爱犯懒的黑猫。
孟最还曾把这肥猫领到天上，逗月色开心。
此时，黑猫正转着幽绿的眼睛，蹲在虚掩的门缝边，向孟最的卧房探头探脑，一副要进不进的样子。
孟最听到挠门声，懒得理这肥猫，把皮箱一扔，衣服也没换，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胸前有只小爪子挠啊挠，将他挠醒了。
孟最虚飘飘地睁开眼睛，“老祖，你怎么还在这儿？”这黑猫叫老祖，玉里的月色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
“喵——”老祖长长地叫了一声，颇像讨好。
“又想要玩具啊。”孟最懒洋洋地顺了顺肥猫黝黑的皮毛，反应了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块白玉，吊在老祖面前，“喜欢这个吗？”
“喵——”老祖叫得乖巧了许多。
它喜欢。
孟最淡淡地弯了弯唇，把玉往旁边一丢，“拿去玩儿吧。”说完，起身，下地，换衣服。
月色：“……”玩具……月色要是有拳头，一准早就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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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就这样住在玉中，稀里糊涂地成了老祖的玩具。
她被孟最缠了两圈，挂在老祖肉乎乎的胖脖子上。
老祖飞檐走壁，月色跟着飞檐走壁；老祖呼呼大睡，月色也跟着呼呼大睡。
一连几天，月色都没瞧见孟最的人影。
一日上午，老祖的闺房。
月色晃了晃，扯动了老祖脖子上的红绳，怂恿道：“老祖，去找少爷玩一会儿呗。”
“喵——”老祖肥硕的身躯在松软的毛毯上滚了两圈，眼珠溜溜地转了几下，再度闭上眼睛。
月色闲得就剩一张嘴了，“老祖，我们见过的，你忘啦？”
黑猫不理会。
“老祖，你们猫族忘性都这么大吗？”月色又扑腾了一下，勒得老祖抬起爪子抠了抠自己的猫脖子。
“老祖，你知道吗，我师父的师父也叫老祖，他老人家可比你热情多了……”
话没说完，就见黑猫又是一个翻身，灵敏的爪子扒开房门，忍无可忍地出了闺房。
“好猫啊。”月色又是讨好又是赞叹。
很快，老祖“呼啦”一跃，蹿上房檐，朝孟最住的独院走去，将瓦片踩得咯吱乱响。
然而到了地方，孟最没见着，倒先看到了一个娇俏的女子背影。
“下去瞧瞧。”月色撺掇老祖。
女子声音细细柔柔的，“好哇，这不是老祖吗？”话音刚落，月色毫无征兆地腾空而起，随老祖一同被捞进一个女子的怀里。
月色一看，可巧，正是那日在酒宴上给过月色下马威的女子。
孟最的房门这时开了，“璟雯？你怎么有空过来？”孟最穿了身睡袍，太阳都晒屁股了，他还是一副热气腾腾的模样。
璟雯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一递，“顺路，我爸这儿有个工程，你过目一下？”
女子明眸皓齿，亲昵地顺了顺老祖的身子，“呀，我们老祖这是带什么了？”说着，手就肆无忌惮地摸到月色的白玉上来。
月色：“……”
孟最怔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睡眼，说，“进来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