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告一段落,夜里,月色和孟最回到孟府才知道,老祖被家里人抱去太夫人那里了。
来传话的是个小丫鬟,许是府里的风传听多了,见了月色,战战兢兢,“太、太夫人接走了老祖,吩咐您二位不、不用操心。”
月色听完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罢,没撒泼,没折腾,陷进沙发里,随手拿了本书来看。
孟最习惯了她咋咋唬唬率性而为,见她这次异常安静,也有点不适应。
他示意丫鬟出去,给她倒了杯水,逼她喝了,才说,“你要是不愿意,我替你把猫要回来。”
猫确实是祖母养的,可它也确实更喜欢月色。如今快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再勉强就没意思了。
月色没什么当人类的自觉,老大不情愿的咽了两口水,瘫在沙发上,用书挡着脸,嗓音有些沙哑,“不用了。”
“真不用?”
“不用。”
孟最凑上来,一把拿掉她的书,叹,“又哭。”他叹了口气,抱住她。
月色忽然问:“老祖它……时日不多了是吗?”
孟最微微一滞,默认了她的话,“……它最后一段日子过得很开心。”
月色红着眼,“这里除了你……就它对我最好了。”
孟最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嗯?”
“你想过它为什么叫老祖吗?”
孟最神色微妙。
月色忽地抬起了头。
“你是说……”她不是没想过,况且老祖的确是下凡渡劫了。
……只不过当时觉得,没有那么巧的事。
孟最伸出一根指头竖在唇边,“有些事呢,猜猜就好,天机不可泄露。”
“……”月色醍醐灌顶,“你怎么知道的?!”
“凡间的事,躲不过一个‘算’字,我刚巧懂点门道而已。”
孟最嘴上说的谦虚,脸上的得意却一分不少。
月色撇撇嘴,将信将疑。
“不信是吧?”气氛不知不觉明朗了些,孟最还真掐指一算,“我现在又算到了另一件事。”他眼珠一转,瞟向房门。
“……算到什么了?”
孟最将她捞起来,“收拾收拾,有客人来。”
“……”
说来神奇,不一会儿,门响了。
还是方才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少爷,有您的客人到访,说是姓秦,门卫请示您见还是不见?”
“看见了吧。”孟最冲月色扬了扬眉毛,吩咐下去,“带到我客厅里。”说罢,神算子般提醒,“秦家的人来了,去会会吧。”
来人是个富态矮小的老头,大抵是那半脸少年的老子,月色和孟最出现时,这人正背着手,踩着碎步,有些焦急地在屋里徘徊。
见了孟最,立刻迎上来,用商人惯有的那种客套口气说,“久仰孟少爷大名,幸会幸会!”
“秦掌柜客气。”孟最笑了笑,显然也把这人算了个七七八八。
老头先是一惊,然后便开门见山,“小儿秦巍被绑票,听闻公子这里有位姑娘和那绑匪熟识,我是来求求你们……”
孟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客客气气地纠正他,“谈不上熟识,老对手罢了。”他停顿片刻,说,“您可能误会了什么,事情不是我们做的,谈不上求我们。”
孟最撇得干净,老头酝酿片刻,说,“是这样,今早我府里有人传来口信,说是小儿被绑了,让我找孟府要人……”老头声音不自觉变小,有些尴尬地递来一个布包,“还说信物在此,那姑娘看了就明白了。”
说罢,神色怪异地打量着月色。
孟最面色微沉,打开布包,一块成色上好的翠玉溢着明润的色泽,一点点展露出来。
月色微微一愣。
孟最抬眸,“明白么?”
“唔?”
孟最淡淡地说,“不是说你看了就明白么?”孟最每每不悦,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朝下撇,此时亦是如此,他问,“明白么?”
月色皱皱眉:“……不是很明白。”
老头听了不乐意了,“姑娘果真不明白?我家小子为了找这玉,城里的古玩店他都逛遍了,钱没少花,功夫没少下,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还说你不明白?”
月色嘴角一抽,不明就里,“我为何要明白?”
老头急了,“我家小子的房里,可有不少你的画像啊!”说到这里,什么礼数都抛开,指着月色,“你不就是他的意中人么!”
意中人?
月色彻底懵了。
……
孟最打发老头离开的时候,老头嘴里已经开始往出冒各种怪话了——
“我儿子脸上是有缺陷,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做人要有良心!”
“这事你们不能不管!”
喊的月色头都大了。
孟最把人弄走,回来时脸都拉下来了。
他酸得要命,把月色抓进怀里,恨恨地说:“这么快就又有护花使者了?”
月色莫名其妙给人说了一通,也撅起了嘴,“这女煞成天给我找事,我那天怎么就没把她杀了呢?”
孟最:“因为你那天做了别人的护花使者。”
“……”月色不乏委屈,“你误会了!”
孟最温声:“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月色便把那天遇到那少年的事讲给他听。
“他大概是发善心,想替我找个落脚处吧……”月色叹了口气,“怎么会给那女煞抓了呢?”
“女煞如今只剩一灵,彻底脱离了白小姐的肉身,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新的宿主才对。”孟最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阴阳眼能给她抓住,多半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
“她该不会占了那孩子的肉身吧?”月色有些毛骨悚然。
孟最凝眉,看了眼有些凌乱的床榻,脑子里,有一条线渐渐连贯起来。
孟最正色道:“我们先不要贸然去救人。”
月色自然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拿指头戳他,“你连一个小孩儿的醋都吃?”
孟最垂眸看她,眼神晦暗起来,“吃。”他将她往床上一丢,“我就吃了,怎样?”
说罢,高大的身躯已经罩在了月色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