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月色从未如此眷恋过自己的床榻,但那已经是去七日冢以前的事了。
在七日冢的两天,月色成功的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为了照顾孟最,几乎没有睡觉。
直到她下午回到家来,跟老头子从头至尾的解释过一遍这两天两夜夜不归宿的因由,老头子听完二话没说,果断的就收走了她的地图卷。
然后便要她好好休息。
月色倒好,从下午到晚上,人是跌进被窝了,梦却迟迟不来。
月色辗转难眠,躺在被窝里,一下一下听着自己的心跳。
是了,心事连着心跳,就是这种感觉。只是到底为谁而跳,一想到此,月色便会怅然若失。
时间跳回到解忧林里的那个午后,月色一脚踏进了盏月奶奶家的后殿。
孟最的卧房。
一张古朴而又不失精致的床榻上,他满脸病容,呼吸清浅的躺着。
月色甫一走近,竟能听出几分梦呓来。
没有听错,他叫的的确是月色的名字。
一直以来,月色都不敢相信孟最是喜欢她的,因为在他们之间,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角色横陈着。
阿卿。
月色的记忆与她的记忆重叠着,但可惜的是,却从未在记忆里见过这个女子。
“人生真奇妙啊,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巧,带着如此不同的心境,待在一间屋子里?”月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多巧事,”银麟边说边往进走:“那些你以为的巧合,不过是我们费尽心机创造的罢了。”
银麟手里端了一盆水,径直过来交到月色手里,然后又丢给她一块手帕,冷冰冰地说:“南溪泉水,给他勤换着。”
“……”月色没搭话,默默接过水盆,来到孟最面前。也只有当他是个病人的时候,她才会这样仔细的看看他的长相。
剑眉,星眼,有棱有角的轮廓。不可否认,这是个漂亮的男子。
“你不想知道哪些是巧合吗?”月色手一抖,原来银麟还没走。
“这盆水算吗?”月色轻轻的帮孟最把整张脸擦了一遍,最后洗干净帕子,叠整齐了覆上他的额头。
月色的余光看得明明白白,她的话一出口,银麟也是浑身一震。
“……当然不是。”
当然是了。月色得意的想。
……
“笃笃笃,笃笃笃。”
睡梦中惊醒,月色一边讶异自己怎么会梦到孟最,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师父的话——“如若再听见敲门声,原地大叫便可”,如此一来,不如索性听了师父的?
“月色!”黑暗之中,低回的敲门声已经被一声“吱呀”取代,直到月色被阿芝一把扯出被窝,丢进一个传送门的时候,她的脑子还处于空白状态。
直觉告诉她,阿芝的这道门,属于十成力道。因此,她们可能来的,就只有三个地方。但不及她反应,光裸的脚掌就已经扎进一滩湿泥之中。
若她猜得不错,那这便是地图卷上那块一半海水、一半陆地的滩涂之境了。
“月色,快,跟上我!”阿芝低低的叫了一声。
“阿芝你这是做什么?!”月色脚踩软泥,走走不稳,跑跑不快,有点气恼。
阿芝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兴奋:“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带你出来开开眼!”
“……这是监狱!”
正值深夜,四下空旷的海滩上,什么都瞧不见。而月色和阿芝,却好像在众多眼目的注视中穿行。
月色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被拉上了贼船。
可是,任凭月色提问,阿芝就是什么都不说。
转眼,周遭的空旷便被两人甩在身后,月色的脚越来越重,踩了满脚的软泥,被碎干的细沙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月色跑麻木了的时候,阿芝停在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礁石跟前。
她颤抖着说:“到了。”
片刻后,阿芝坏坏一笑,对月色说了句“谢了”。
无边的暗夜中,月色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寒毛“噌”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阿芝有如鬼魅,呼啦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随后,一只软软的手从背后轻轻一推,月色的脸,就朝着礁石而去。
某个瞬间,月色甚至以为刚才的阿芝是个冒牌货。
但很快,随着她直直的扎进了大礁石之中,听到有脚步声闻讯而来的时候,她的余光里,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月色一瞬间醍醐灌顶,她是被阿芝当成诱饵了!
“什么人?!”两个男声异口同声道。
月色一顿,犹豫着要不要跑的同时,已经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一只大手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一直黑色的布袋子往她脑袋上一套,月色登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睁开眼时,人就已经在一个点着蜡烛的洞穴里了。
当她慢慢适应了昏黄的烛光,便开始打量这个无人的洞穴。青色的石壁,成排的蒲团,延伸到头的墙上写了一个偌大的“经”字。
月色一时间竟有些哑然失笑,忽觉这又是一个大型打坐现场。
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几对疏疏落落的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月色紧紧盯着洞穴口的木条门,直至视线里,出现了几个光头和尚。
月色跌坐在地上,看到这几个表情严肃的和尚,有些不自在。
为首的老和尚说话很直接:“姑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月色摇摇头。
“既然不知道,为何要夜闯?”
“……”
老和尚身后,一个瘦巴巴的小和尚凝神端详了月色良久,忽然凑到老和尚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老和尚一惊,便真的离近了些,细看起月色的面容来。
“敢问一句,姑娘与流荫老祖是何关系?”
终于碰上一个月色能答得上来的问题,见老和尚一脸善相,月色便老老实实的答:“老祖是我的师祖。”
“你的师父可是沈流云?”
月色点头。
老和尚沉吟片刻,这才有些歉疚地说:“沈道长原是打好了招呼,近期要来一次的,可这……”
“没错!”月色硬着头皮,接茬道:“便是师父派我来的。”
“沈道长的意思……”
“我师父的意思,是让我来告诉你们,他不来了。”
月色自知编不下去,只好先委屈老头子一下,那他的名讳充充挡箭牌了。
老和尚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还有别的事吗?”
月色把脑袋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请多担待,”老和尚点头致意道:“此地是天界神监,看管严明,刚才将姑娘粗暴带至此地,实属误会,请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