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觉醒来,到了敌人的军营。
我浑身赤果果的躺在敌首裴寂的床上。
他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是我的好搭档顾淮安把我送过来的。
世人皆知,顾淮安其实是我未圆房的新婚丈夫。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白月光表妹苏冉,好让我腾出正室的位置,让她作唯一的将军夫人。
可笑,他的表妹的坟头草都已经数尺高。
又哪来的什么表妹!
(白月光是我,将军也是我!)
1.
我是镇国公独女,沈妤。几个月前,我被圣上赐婚给了大梁朝中新贵——大将军王顾淮安。
大婚当日,顾淮安掀起盖头,红着眼睛满身酒气对我说,
“既然你已经是我顾淮安的新妇,我就绝不会辜负你,不过我不能和你圆房。”
数月以来,顾淮安也确实做到了他说的。
我和顾淮安的夫妻感情可谓人人称羡,顾淮安的娘早在大婚后就去了姑苏老家养老,善解人意的把时间留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我想要金珠阁的首饰,他就豪掷千金拿回最无可挑剔的那一套头面。我想要南海入水不濡的鲛绡,他派人沿途一路护送。
我想半夜吃东坊市的桃李小酥,他也亲自爬起来,敲门叫醒厨子给我现做。
顾淮安这人,模样无可挑剔,玉树临风又内敛稳重,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也不怪朝中监察御使每每上书夸赞顾淮安德行嘉懿,家风甚和。
只是有一日我去书房送我亲自做的糕点,看到了书架上楠木盒中的画,画上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我和她容貌上有几分相似,却比我出色得多,是之前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也是他的小青梅白月光表妹,苏冉。
一个月前,苏冉找上府来,弱柳扶风红着眼眶戚戚哭诉自己走失后的艰辛。
“表哥,我千辛万苦保全清白才从土匪窝里逃出,就是为了拼命见你最后一面。”
言下之意,她拼命了逃出来,不是为了自己,仅仅是为了见顾淮安,而顾淮安却已经娶妻。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顾淮安少见的红了眼,柔着声音,将跪在地上的旧人扶起,那模样,好像是终于找回失而复得的珍宝。
“冉冉,我对不起你。”
他眼里透出的深情足以写进戏本,扭头看我平静如斯,顺势提出下一个要求,
“妤儿,你可愿意和冉冉平起平坐?”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结,我看着苏冉和顾淮安似有一刹那的停滞的呼吸,
“好。”
顾淮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自信。
是啊,娶了镇国公独女还不算,还能让她予取予求,甚至舍弃家族颜面让他坐享齐人之福,又有谁会不得意呢?
2.
我带着果翠提着我亲自做的点心去府里的书房,稍一凑近,就听到苏冉在里面发脾气。
“不行,表哥,我和你青梅竹马,论情意,她怎么能和我平起平坐?”
“冉冉,她毕竟是镇国公独女。”
“对!她就千尊万贵,我就是下等贱民,我活该被匪头虏去。”
顾淮安不说话。
“表哥,你看,这是我身上的伤,每一道都是为了见你,你不知道我能保住清白有多么不容易。”
苏冉带着哭腔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衣物落地的声音。
顾淮安的呼吸声稍重,
“那你想怎么样?”
苏冉的声音含糊不清,略带妩媚,
“北方马上要开战,你拔军时带上她,开战之后局势混乱,你随意将她丢给哪个小喽啰就行,对外只宣称她病死。”
肌肤吸吮间,我听见顾淮安急匆匆答应了一声,
“那镇国公府那边怎么交代?”
剩下的我再也没听清,只余两人肉体间摩擦碰撞的热情如火。
我默默提着点心走开,一旁的果翠憋的脸通红,手颤抖。
天色昏暗,花园小径上,果翠果然还是憋不住,小声的义愤填膺,
“小姐,他们怎么敢?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顾家,在乱世打了一场胜仗走了狗屎运能娶到小姐,竟还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和果翠临水而站,冷风摇晃着灯火阴森亮起微光。
“小姐,风有些大,你站这边来些。”
“好。”
一双手忽然从旁边推过来,我早有防备立刻退一步,便听到有扑通的落水声。
果翠落水还不忘咒骂我。
“冒牌货,毒妇,下地狱吧你,所有人都希望你死哈哈哈哈。”
3.
池塘边鬼影重重,要救人倒是不难。
我从腰包拿出三炷短香,点燃,随着烟雾升腾变幻指法。
不多时,所有鬼影聚拢到一起,冷风如漩涡,将果翠从池塘抬到地面。
还是太慢了,果翠的脸上已经现出死尸的青白。
我拿出手帕轻轻揉揉给她擦拭脸上的水滴。
这样慢慢揉,果翠的呼吸声逐渐消失,眼睛却逐渐睁开。
“我没能救你,你已经死了,不过你可以以尸体的状态存活,只是不能被任何活人发现。”
果翠嗫嗫嚅嚅,吐不出一句话来。
我继续道,
“若是被活人发现你是尸体,你就会死。”
我看果翠还是害怕的说不出一句话,直接将她的手搭在我的脉上,
“别怕,我和你是一样的。”
4.
果翠恐惧忧虑的情绪一拥而上,终于受不了般的大哭,沾满泥的手扯着我衣袖,
“求求你,把我家小姐还给我。”
我问果翠为何对她家小姐这么衷心,果翠说是小姐将她从市场买来,否则她就要被父亲卖作最下等的妓子好有银钱给弟弟作彩礼。
5.
果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沈妤。
因为沈妤和我都已经死了。
我被沈妤一刀捅死,沈妤被系统抹杀。
我俩都没有好下场。
确切来说,我才是苏冉。
6.
半年前,我听说京郊有人挖到了千年野参,婶婶,也就是顾淮安的亲娘,病了大半年,一直嚷嚷着想用人参进补。
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讨得婶婶的欢心。
我从小是被顾家从大街上捡来的,是顾家将我养育成人,童养媳的说法难听,但我总归比溺死在河里的女婴幸运得多,况且我心甘情愿,因为我认为我的表哥是能撑起天地的大英雄。
每当我被婶婶责难挨罚,在受罚完了之后,表哥就会拿着药膏和糖葫芦来找我,这时候,我都会觉得表哥能为我撑起一片天。
许是为了顾家的门楣,作为未来顾淮安的未婚妻子,婶婶竟也一直找师傅教我琴棋书画,师傅们刚开始对我不大上心,耐不住我天赋异禀又努力,后面竟然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夸赞。
所以这株千年野参,我势在必得。
洗完家中所有衣物,我就去京郊一户人家一户人家的找,黄昏时路过一面土墙时,听到墙内这样一番对话。
“夫人,万一她不来找野参呢?”
“为了讨我的欢心,她一定会来的。”
“我儿被沈国公看重,前程怎么能耽误在她身上。”
“只要她一进来,我就找人牙子把她发卖了,我早嫌她晦气。”
“万一公子知道…”
“我会对淮安说,她和野男人私奔了。”
“公子会信吗?”
“你以为淮安是傻的吗?和前程相比,苏冉算个什么东西,正好借我的刀,免去他的麻烦。”
“再者说,最近秦国的探子那么多,我也是趁乱世前给苏冉一个好去处。”
好去处?卖给人牙子吗?
一丝凉气从我耳边呵过,转头一看,阴影覆盖下眼眶黑洞洞的女鬼正朝我痴笑。
这就是婶婶嫌我晦气的原因。
自启蒙起,我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起初我很害怕,十分恐惧,总是往人身边躲,但是街坊领居本就嫌弃我是被弃女婴,
又看我神神叨叨觉得我脑子不正常,躲的更快。
久而久之,我竟也和这些鬼邪和平相处。
女鬼伸出断了一半血肉模糊的手指朝左指了指。
“去左边?”
女鬼点点头。
“能活命?”
女鬼点点头。
7.
我拼命向左跑,却在郊野中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
这里荒的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听到后方传来动静,我往回跑。
“嘶呵!”
一个男人吃痛的声音,我看他身躯掩藏在枯枝烂叶里彻底昏死,心中慌乱,用手帕裹着身上仅剩的金疮药塞到他身上就往回跑。
为什么来时没发现他?
没来得及细想,前方火光冲天,我被一双黑手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