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重阳节,阖宫家宴,所有三品以上王公大臣及小姐夫人都会前往。
父亲作为礼部侍郎,也有参宴资格,然而按照规矩,他只带大夫人和嫡姐去。
我早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提前打点好一切,混进了宫廷戏班子,在一出黄梅戏里演观音。
那个观音只需要站着唱一两句,我早便通习了许多遍,不会露馅的。
皇宫当真富丽迷人眼,自琼林宴来过那么一回,这还是我第二次来,又是大相径庭的光景。
我混在戏班队伍里,偷偷往那边瞥。看到了大夫人和洛春梅,都昂首挺胸,像两只骄傲的母鸡,踱步进殿。
「吉时已到,开宴——」
宴席开始后,我在后台紧张地等候,祈祷着老太后不要点这出戏。
结果,太后还是点了这出老生常谈,黄梅戏《画观音》。
我只好穿着观音的戏服出场,水蓝色宽襟衣与逶迤拖地的水袖,脸上浓重的粉墨,掩饰着我的局促。
整场演出,我都偷偷盯着座下的周时晏,见他依旧八风不动,神态如常,想来是没有认出我。
「好!唱得好啊,赏。」
太后凤颜大悦,当即要行赏,我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她说:
「那个扮观音的小娘子,看着灵动的很,哀家意犹未尽,再给哀家唱一段吧。」
我愣住了,居然让我再唱一段,可我就会那两句,什么都不会啊。
这厢,周时晏从位上站起,好心说话替我解围:
「启禀太后,正所谓食不过三,看戏也是如此。太后若是喜欢这出戏,可先放一放。依臣建议,不若让这位戏子好好休息,先看一场陛下精心训练的徽剧班子……」
老太后听戏听得高兴,也把让我上去再来一段的事情给忘了。我是始松了口气。
晚宴散去后,我紧紧跟着他,进了一处偏僻的回廊。
他转身淡淡睨着我,似早已料到。
我则继续捏着嗓子,施施然行了一礼。「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不必客气。」他点点头,拂袖就要离去。
其实我也并非没有想过直接求他,只是怕替别的男人求饶,他会吃醋。
可当我看到周时晏冷峻的脸庞时,我却忽然紧张了。
毕竟,在他眼里我恐怕还是个“逾了二十也嫁不出去”,而乖乖束手就擒的家伙。
早晚是他的掌中之物。
可是对我来说,要是没了顾檐书,那可是天降的香饽饽飞了。
「右相大人留步!」
我攥紧手中的袖帕,捏着嗓子唤了他一声,本来想借着戏子之名先把他勾搭上手。
可是,他盯着看了会儿我的眼睛,居然在浓重的粉墨下认出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气愤地红了脸。
「我识得你的眼睛,你的身段,方才席间时我便已将你认出。」周时晏好整以暇道。
可恶,没想到被他看穿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我故意装醉,弱柳扶风地扶额,倒进了男子衣香淡淡的怀中。
周时晏明显有些讶然,外面常有奴仆穿梭而过,他低声对我说:
「二小姐醉了。」
他嗓音沉冷,触及我的脸时仍是不敢看。
我则眨巴着眼睛凝望着他。
我头一次发现他的五官这样好看,弱冠之年的男子,明晃晃的温润,和悬于窗外的圆月可争辉。
周时晏靠近着我的胸腔怦然如雷,声音渐低:「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那是戏本子梁祝里的台词,表达的是缠绵情意,而今我恰好穿着观音戏服。
我勾住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吻上了他的唇,柔声道:
「那从此便敢看了,除了心,我全都属于大人。」
没想到,他下意识的呼吸一窒,紧接着,毫不犹豫反吻了过来。
唔……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睁开眼悄悄去看,见他双眸紧闭,仿佛自己在做着什么亵渎神明的行为。
一吻绵长,直吻到双方透不过气方肯罢休,他才微喘着问我:
「你是偷跑出来的?」
「嗯。回去后他们肯定要打我,我要跟你回府。」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沙哑道,「好,我带烟烟回家。」
我不知道周时晏那时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思,也许他早就知道我此番动机不纯,可却一句话没有再问。
马车载着我们回到右相府。
说来可笑,虽然我们如此熟了,可碍于种种礼制的枷锁,我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他让我去围房卸妆沐浴,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其实折腾了一天,我也很困了,可我没忘了正事。
我在洗得香喷喷后,趁守夜的奴仆打瞌睡,偷偷溜进了他的寝房。
当周时晏迷迷糊糊正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子一扭一扭,很快我钻进了他的怀中。
他很显然被吓了一跳,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心中只想着有了肌肤之亲的话,那他就有可能帮我冒这大不韪,帮我救出书生。
于是,我飞速地抬起头,在他下颌落下浅浅一吻。
直到倾身吻上他的一瞬间,我脑海里想的还是顾檐书。
他将我从被子里捞出来,拦腰抱起,我则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心跳砰砰。
说实话,虽然研究过那本《金瓶房中术》,可我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
既然有求于人,那我……主动一点?
衣衫从肩头浅浅剥落,滑至于腰间,招摇着似雪肌肤,尽态极妍。
那是汴都城里多少男子都梦寐以求的旖旎风光。
他愣住了,想来是没见过主动脱衣服的女子,伸手下意识想替我合起,却被我死死摁住。
我听到周时晏的呼吸愈发粗重起来。
「烟烟。」
「嗯。」我心跳也砰砰,羞声答。
他沉声唤我:「你可曾想过,明天会不会后悔?」
我脸颊染血似的绯红,一不留神从嘴里溜出来实话。
「我不后悔,我就是想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