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还不着寸缕在他面前,我看到周时晏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他温柔地将我推进床榻,我陷进软糯糯的被子里,被他亲了又亲。
他怜惜地挠挠我的脸颊,压声道:
「口气不小,小小年纪跟谁学的?」
当他开始情动,带着冷木调的气息再度欲扑过来时,我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坏了,好破坏氛围。
但是突然好困好困怎么办。
我不忘在困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贴近他耳边嗫嚅道:
「顾檐书下了天牢,小周大人,只要你能帮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时晏并没有十分意外,而是在我困得合眼时,起身,并替我掖好被角。
我在迷迷糊糊听到他在说:
「烟烟,你这样考验我,焉知身为君子,也不是没有情,没有欲。」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然……」
他低低凑近我,呼吸近在咫尺。
「下次还敢。」我不服气地咕哝了一句。
周时晏轻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脸颊,旋而离去。
我在右相的床上睡了一夜,这张刻有“御赐”二字的金丝楠木镂花床,独属于周时晏,当真是抵赖不得。
于是翌日,所有人都以为我俩睡了。
「你听说了吗,昨夜右相临幸了一个从宫里带回来的戏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府上的嬷嬷说亲自瞧见那扮观音的小娘子被大人抱下马车……」
我被府里奴仆们贴墙角的嘀咕声吵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忽而心头一咯噔,生怕昨夜自己没有说清楚。
听府中人说,周时晏去上早朝了。那些仆役们好声好气地巴结:
「这位姑娘,您可是咱们丞相大人第一位召幸进府的女子,真是好福气啊。」
我不声不吭,麻利地从床上跳下来道:
「这个点该下早朝了吧?我要去找周时晏。」
正火急火燎走到照壁外时,却迎面望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戾气十足。
我心瞬间一凉,看来我的心腹侍婢也被屈打成招了,告诉了他们我的行踪。
我听到洛春梅得意的叫唤:
「洛秋烟!你这贱胚子。」
父亲气急败坏,正和洛春梅一起冲进相府里来,说要打死我,声称我有辱家门,败坏门风。
我知道他并不疼爱我,更喜欢嫡出的阿姐,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今日站在这个位置的若是洛春梅,必不是这番光景。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勾搭朝臣勾搭到人家家里来了,还假扮戏子,今天我就来清理门户!」
父亲怒极,猛然拔出佩剑,直指我的颈项。
洛春梅则上前一脚踹上我的后膝,狠声强令我:「跪下!」
我吃痛,被推搡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们。从父亲将我和我娘放在南州寄养多年开始,我这个女儿,就是他的耻辱。
「住手!」
刀锋划过我的脖颈,洇出几缕血痕,身后传来男子冷戾的呵斥。
他看着我父亲,走过来挡在我身前,抬起袍袖。
修长的手指贴着冰凉的剑尖,轻轻一拨,宝剑砰然掉落在地上,发出“呯呤”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冷冰冰地质问:
「国相府岂能容你放肆?」
父亲一时震惊,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嘴里仿佛还嘟囔了些什么,最后结巴道:
「参、参见右相大人。」
父亲咬了咬牙,「微臣的确不该贸然擅闯您的宅邸,只是小女实在可恶,勾搭朝廷命官污了您的清誉不说,还毁了我们洛府的名声。」
「我没有。」我反驳道。
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洛春梅雄赳赳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粗暴地将我衣袖扯开,露出手臂。
「哼!还狡辩呢,父亲大人请看,她这小贱蹄子必然连守宫砂也……」
那截盈白如玉藕般的小臂上,衬得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格外明晰。
洛春梅和父亲双双愣了神,紧接着是汗如雨下,跪伏在地上。
周时晏冷哼一声,未曾再看他们,一步步迈入府。
「昨夜,是本相思念烟烟,思之若狂,故特遣人接她来此,品茶下棋,虽有失礼之处,可并未逾矩。」
他一侧长袖背在身后,如高岭之石,冰凉地睨着地下瑟抖的男人。
「况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她为夫人,洛侍郎究竟有何异议?」
「难不成,是嫌我相府高攀不上你这礼部侍郎的门楣?」
他语如连珠炮一般,惊得父亲和洛春梅脸色惨白,匍匐在地上不住求饶。
周时晏最后说,看在是我嫡姐和生父的面子上,姑且宽恕一次,只罚禁足一月与手抄《佛母经》百遍,下不为例。
当撵走了二人时,我眼睛还红红的像个兔子,在地上直直跪着不肯起身。
周时晏转身看我,叹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是求我去救顾书生。」
我怔怔仰望着他,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能轻易洞穿我的小心思,却还在配合我幼稚的做戏。
他认真地问我,如果这次我真的委身于他,顾书生还会珍惜我吗?
周时晏的疑问不无道理,毕竟传统对女子的贞洁十分看重。
我轻咬下唇,不假思索道一句“他肯定不会在乎”,心头却咯噔一下。
其实我也不确定,书生对我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到底有没有像我一样,愿意豁出命救他。
「你想要什么,以后跟我说就是了,不必这样委屈自己。」他轻擦了擦我的眼角说。
为了避嫌,也暂时无法回家,我决定出去寻个客栈住几天避避风头。
出门前我一步三回头,终于在最后一步顿住了脚步,忍不住问周时晏:
「小周大人,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仅仅是因着年少青梅竹马之谊,就卖我这通天的本事,愿意为我去舍身救死囚?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都怀疑他眼睛出问题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时晏这才揉了揉眼睛,笑得十分勉强,温声说:
「因为烟烟是我亲口认下的妹妹啊。」
可我分明听出他语气里的落寞与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