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晏最终还是成功救出了书生。
具体他如何劝动皇上收回罪诏,同意释放了顾檐书,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必然是费尽了缜密心思。
结果,顾檐书出狱后,竟大肆宣扬自己与右相之间“过命的交情”,满口侃大山,丝毫不顾及我的名节和感受。
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为了救老相好的,爬上右相大人的床……
“风流丞相俏小姐”,一时成为茶肆酒楼的闲谈,能多难听就多难听,能多香艳就多香艳。
「书生!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当我再次见到他时,依然是满心欢喜。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足以抵得过任何风言风语,结果,他怒斥我“委身”右相的一夜,嫌恶地说:
「秋烟,我没有说过希望你以出卖身体的方式来救我,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出卖……身体?我愣住了,笑容凝滞在嘴角。
可我一介不受宠的庶女,无权无势,你要我救你,我用尽我的全力想办法,只有以色事他人。
走投无路的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我本来还想告诉他,其实周时晏并没对我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因气得哆嗦,变成了:
「对啊,是又怎样,你报官抓我啊。」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从前顾檐书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他娘在世时要求他一定要娶一个完璧的好姑娘,方对得起列祖列宗。
果不其然,顾檐书脸憋得通红,像被踩痛了尾巴的狗,冲我吠叫:
「你这是有辱家门,不、不守女德!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
他气愤地拂袖离去。
那几天我还曾后悔,绞尽脑汁苦想怎么挽回他,却忽然在长街上听到了一则消息:
——我心心念念救出来的书生,转而要当公主驸马了,择日大婚。
原来,真正救他性命的不单单是周时晏的劝动。
最关键的人,是长公主。
长公主早在翰林院见他当进士时,就对顾檐书一见倾心,欲招其为驸马,圣上拗不过她的请求,这才放了他。
我怔怔然听着,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那日公主成婚,长街上,花车游行,我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檐书。
他头戴乌纱帽,身穿簇新的驸马装,在扫视人群中,发现我时,居然还闪过一丝落寞。
他终于实现了从前对我发誓的目标,他说要通过自己的能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他再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我被这一瞥生生刺激到。大宴宾客时,找机会混进了公主府。
在一处角落,我红着眼眶,抓住他的衣领质问:
「你不是说功成名就后就来洛府提亲吗?你不是说此生绝不负我吗?怎么,如今全都不算数了!」
顾檐书皱着眉头,松开我揪他的衣领,抚平上面的褶皱,平静道:
「人往高处走,更何况那日琼林宴遥遥一见,我就对长公主一见倾心,早就看不上你了。」
我是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何尝对我有过半分真心。
出身寒微的他一心想着的不是考取功名,却是走捷径。
而我就是他向上辞着的台阶,掏心掏肺供养他的冤大头。
那晚我蹲在公主府花坛边,望着洞房夜花烛长明,承恩半夜,声声婉转,心如刀绞。
夜半我终于听不下去了,因为身手敏捷,哭着翻墙出了公主府。
我没地方去了,洛府不欢迎我回家,我只能去了周相府。
结果,回去时正巧听到小厮说,周府居然要和洛府联姻。
听闻父亲已经来谈了,为了挽回右相的好感,保全他的仕途,说“丞相既有修好之意,何不与我嫡女联姻?”
「小女洛春梅,年方十八,正当妙龄,可谓琴棋书画皆通,比之那不成器的庶女,不知道要强多少……」那小厮捏着嗓子给我学。
的的确确是父亲惯用的腔调。
我去到周时晏面前问及时,顺手给他倒了杯茶,他却愣住了。
他棱骨分明的手指在茶杯上转了又转,似憋着笑似的,继续说:
「嗯,洛府今日确实派人来与我说亲,我也的确有与洛府联姻的意向。」
「你又不嫁我,还不许我娶别人了?」
「谁说我不嫁你。」我哭哭啼啼,竟是不假思索嘟哝了这么一句。
看着周时晏将茶一饮而尽,我心一横,更加下定了决心。
那又怎么样,他要娶洛春梅又如何?
顾檐书都可以睡长公主,那我偏要睡这朝野上下最尊贵的男人,万千人仰慕的周相。
我仰起清澈的眸子,第一次庆幸自己有副足以迷惑的容貌,以至于在下药时都未被他察觉。
「我坏透了,小周大人。」
「我要吃了你。」